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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金乌族

历经几个月后终于回到金乌族,燕羽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他对着云霄、舞墨、旱精道:“欢迎你们来到莽浮山,我的家乡。”

“莽浮山?”舞墨问道。

“是啊,金乌族听说过吗?就是我们呀!”燕羽一改此前的沉默寡言,开始变得活泼起来:“看,前面那片树林莽浮林就是我们住的地方,等回到家后,我请你们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白皋酱。父亲曾说鹿雕生活在我们莽浮山北边最高的鹿泽山中,前几日看到鹿雕出现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快走到莽浮山附近了,果然就是。”

“如果没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哑巴了,真没想到你是个小话唠。”舞墨被燕羽的大转变逗乐了:“那你以前见过鹿雕吗?”

“我们的先祖见过,但我们设了结界以后,族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只是听长辈们说起过它们。金乌族禁止和外界交往,我不敢随意泄露我们的秘密,等会请你们吃好吃的赔罪。”燕羽是个守得住秘密的人,他这次出谷,得到的命令是只能将口传达给齐桓公本人,其他人一概不能言,因此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对云霄、舞墨说出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那你得拿出家里最好吃的东西来才行。”旱精道。

云霄点点头,他一向以为,一个人如果不吐露他的秘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所以在东吾山中,他并没有仔细去追问燕羽。而这一片堪称人间仙境的世外乐土,的确值得金乌族每一个人死命去守护,燕羽在东吾山中的隐忍是明智的,这也正出于他对家园的那一片热爱,这样的爱,值得赞赏。

这谜一般的美景,让旱精也热泪盈眶,他几乎都要忘了,他们的祖先也曾居住在这样宁静安详、不为人所扰的深山中。可是经蚩尤灭族后,他的族人早已四处分散,不复当年的辉煌。他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他期待着有一天,等云霄事了,他要回到这里,和金乌族人生活在一起,这里的山、水、植物,终将抚平他长久以来的伤痛。

这时莽浮林中飞出来一个小黑点,那黑点越飞越近,直到一下将燕羽扑倒在地,只听得燕羽哈哈大笑:“嘿,嘿,嘿,别闹了。”说着和扑倒他的那物一起起来。

云霄他们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只到人膝盖高的鸟,鸟嘴红色,眼后有宽阔的白色眉纹,身体黑褐色,羽毛是艳丽的橙黄色,十分的醒目独特。这鸟见到生人,脖子上的羽毛根根竖起,一副临阵状态,看起来十分凶猛。舞墨见状不由得倒退一步。

绕是云霄见多识广,愣是想不起来这是种什么动物。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家的钦原鸟,它的名字叫瑟儿。”燕羽说着,又轻轻地抚着瑟儿的脖子,给瑟儿介绍:“瑟儿,这我的朋友季公子、舞墨公主、姚青,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们,我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请你一定记住,不要让别的钦原伤害他们。”

瑟儿好像听懂了燕羽的话,脖子上竖起的羽毛渐渐收下,还朝云霄三人点点头。

舞墨惊叹道:“钦原鸟,瑟儿......燕羽,你们这里还有些什么是让我们意想不到的。”

“意想不到的多了,等会你们到了我家就知道了......瑟儿已经接受你们,现在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个瑟儿是什么鸟,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旱精一边走一边问。

“钦原鸟啊?”

“我就是问的这个钦原鸟瑟儿,是一种什么鸟啊!”

“什么?你们不知道?”燕羽停下脚步:“哦,我太高兴了,忘了你们是第一次见瑟儿......钦原鸟,是莽浮山的守护鸟,也是我们金乌族的家养鸟。其实也不能完全说它们是我们家养的啦,它们会自己觅食,只是不会筑巢,也不会抚育后代。它们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替它们筑巢,给它们看护后代。”

“它们什么都不会?那你们养它们干什么?”旱精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它们是这山中最凶猛的鸟,豹子、老虎都不是它们的对手,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燕羽停下脚步,轻轻地拨开瑟儿肚子上的羽毛。云霄三人终于看清楚了,瑟儿的肚子上,有一根约三寸长的黑色的毒刺,末端还有倒钩,让人联想到蜜蜂,若是被它蛰一下......简直不敢去想象。

“啊,毒刺!好厉害!”这回轮到旱精惊叹。

“这只是瑟儿露在外面的一点毒刺,它捕猎的时候,会伸得更长,被他毒刺刺到的鸟兽,会立即死亡。时间长了,林中的鸟兽们都知道不去招惹它,我们住的地方也就很安全。所以你们到莽浮林后,千万不要去惹别人家的钦原鸟。”

“别人家的钦原鸟?你们这莽浮林中还有很多这样的鸟?”旱精被吓住了,他立马感到他那个未来长住这里的计划应该要重新考虑了。

“有啊,每家都有,有的还不止一只。”

“所以它们和你们生活在一起,你们替它们筑巢,照顾后代,他们替你们看护家园,驱逐敌人?”云霄终于明白了。

“是啊。”

“真是闻所未闻,你们这样生活在一起有多久了?”云霄这次看起来有些后知后觉。

“很久了,听说我们的族人和钦原鸟的祖先同时发现这里,又联手击退当时的外敌海鹤族,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一起,再也没有分开过。”

众人边说着话边往莽浮林中走。

林中树种十分丰富,乔木、灌木参差其中。有的植物枝叶层层叠叠、相互缠绕,用霸道的树荫将树林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有的偏偏极力伸展,将自己的树冠高举上天,给林间小路透出疏朗的阳光。有些树木云霄能叫出名字:棕树、楠木、檀木、构木、柞树、杻树、还有榛木、苦木,但是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的植物。

被厚厚的树叶覆盖的地面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树木投射下长长的影子,偶有风吹过树林,树木摇曳间,林中光影流转,层次丰富。树脚下偶尔有蕈菌从野草间探头探脑地冒出,阳光投射过来,亮的地方更添鲜亮丰富的黄、绿,树干呈现出温暖而浓郁的墨绿色。

这真的是一种很难去形容或者说描述的景致,或者说那种大地强大的力量和踏实感,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深深体会。

云霄脚轻轻踏在厚实的土地上,他仿佛能听见近处棵大树脚下一窝小兽的呼吸声,闻到毛皮上包裹着落叶、青草、泥土的动物特有的,混合着尿骚味、昭示地盘的浓重的气味。这是生活在树下的动物感觉到钦原鸟和人类经过,向他们发出示警:“这是我的地盘,谁都不能侵犯。”

大家走了一段,燕羽忽然道:“到了。”说着朝身边一棵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柞树上轻轻一拉,将一根手腕粗的藤蔓扯出来:“季公子请!公主请,青哥哥请!”他倒是和旱精很合得来。

“就这样攀上去?”云霄眉毛微微上挑,他早该知道他们上树的方式是这样的,可是金乌族人手这么灵巧,弄个绳梯也不是很费事的好嘛。

“请吧!”燕羽的脸上有一丝调皮,说完率先三两下爬上树干,等着云霄三人。

云霄笑笑,看着舞墨和旱精照样爬上去,自己最后才爬上树干。

刚才在树下的时候,云霄也曾一路察看,除了觉得有些树木的确过于茂密以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居所,他几乎要对今日的历程生疑,以为这一切都只存在于梦境。

但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因为树上的景象,在树下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从树下往上,以为头顶上只是浓密的树叶,但其实不然,树叶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乾坤只有上到树上才能够真正了解。

这幅风景画,哪怕是最优秀的画家用尽布帛、笔墨都不能展现它的十分之一。因为观者能触摸到的或者看到的,都只是它其中的一面。从来没有人能完全地去阐释、描绘它。

这里的天空是精致的灰和温暖的白,树林原本是浓郁、凝重的墨绿色,但是当柔和的阳光从天空射出,整个树梢顶、每一片朝着太阳的树叶都变得金灿灿的。光影从粗细不一的树干间穿透过来,照在各个形态各异、葱茏的屋顶上,门口树枝上晾晒着的野蕈、榛果等随着树枝轻轻摇晃。这一切真是绝妙而富有诗意。

燕羽的家建在这一大片巢居的西边,十棵树外的地方,另一个巢居隐在树间,若不是仔细看并不能发觉。钦原鸟瑟儿早已飞上树来,静静地卧在建在两根树杈之间一个呈椭圆形、结构精巧的鸟巢中。云霄、舞墨、旱精三人此时就站在一个长约两丈,高约三丈的巨大巢屋前。这个巢居底部用坚硬的褐色木头捆扎而成,屋前有供人站立的宽阔基台,屋身看起来使用了某种轻巧耐用的木材,一点也不显得沉重,木材缝隙间用一种不知名的植物纤维塞满,让整个巢屋十分舒适而又保证私密。

旱精掀开他面前一个用藤蔓植物编成的门帘,抬脚就要进门,不曾想迎头撞上坚硬的木头,痛得他龇牙咧嘴。

燕羽哈哈大笑,掀开另一边的门帘,请云霄和舞墨进去。原来刚才那个门是虚设的,或许是早年的金乌族人为了防御外敌而使的“障眼法”,让蛇虫类找不到巢居的真正入口,虽然现在有钦原鸟守御周围,再没有兽类敢打巢居的主意,但这一特殊的建筑习惯却保留了下来。旱精揉揉发疼的脑门,跟在云霄后头进了门。

屋内的布置也很舒适,北边地上铺着软软的席垫,材质不明。席垫前方放一个精巧的小木几,木几上放了一组精美的白玉碗、玉尊、玉盖壶等,其器具用料之考究,雕镂、造型美轮美奂,都是碧霄三人此前没有见过的。房子东边开了小窗,窗下放着编织了一半的席垫,看起来燕羽的父母有什么事情出去了。

燕羽走到巢屋北边,用手轻轻一顶,把头上一块垫子推开,拉下一个绳梯来,对云霄三人道:“三位来上头看看。”说完轻巧地沿着绳梯爬了上去。

云霄三人跟在他后头也爬上去,原来这里是这个巢居的二层,也摆设了席垫一类,开有小窗,比一层还宽敞些,走在上面也十分稳当,也不知道巢族人用了何种方法把这么大的巢屋牢牢固定在树上。舞墨想,就算是把齐国临淄城所有的能工巧匠找来,也未必能设计、建造出如此精良的房屋,金乌族人的聪明灵巧,果然是世间少有。

燕羽打开墙角的一个小漆木匣子,取出三朵白得晶莹剔透的迷榖花给云霄和舞墨、旱精每人一朵道:“这个迷榖花,晚上会发光,戴上它钦原鸟就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迷路。”

待云霄三人把迷榖花收起来,燕羽又取来一个白玉象尊,给云霄、舞墨、旱精分别倒了一碗白皋树汁液做成的甜浆道:“尝尝我们金乌族自己酿的白皋甜浆。”

旱精一口便喝干道:“真好喝!”

甜浆入口即化,云霄喝完,身体立马轻松通泰起来,身上那几月来的劳苦、乏累等等,都一扫而光。看来这白皋树浆果然是名不虚传。

舞墨赞道:“我一直以为父侯伯天下,宫中的物品便算得上是奢侈华贵、价值连城,所食者均为世间之稀有珍品,今日见金乌族所造所饮,比齐宫高出不知多少倍。是墨太浅薄了。”

“金乌族人与世隔绝,少有外敌,生而心无旁骛、专攻技艺,故而有此成果,的确令人佩服。”云霄赞同道。

“季公子连这都猜到了?您说对了,我们金乌族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制造东西。我父亲是我们金乌族里最巧的工匠、长老,任何东西,哪怕是最硬的石头,到了他的手里都会变得服服帖帖的,任由他雕刻打磨。他建造的房子,一滴水都不渗漏,搓的麻绳柔韧耐用,从来不断,听说他曾造出天下最锋利的金刚剑,可惜剑在我们这里用不上,所以他现在只做一些熏炉什么的。他是我们的三任大长老,在族里德高望重,族长有事情都要向他请教的......我将来的想法就是和他一样,成为人人敬重的大长老......不过父亲说了,我将来是要做族长的,那就没有办法做长老了,”燕羽听得云霄三人赞赏,心中高兴,继续眉飞色舞地道:“对了,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见景娈,她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景娈是谁?”舞墨大概猜测到了:“弄瓦之交?”

燕羽被舞墨一语道破,有些忸怩起来:“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订亲那,不过也快了,我出谷的时候和她说好了,等我闯荡天下回来就娶她......。”

“还好你回来了,要不你那位景娈妹子可就要一直等下去喽!”舞墨打趣他。

“啊对,还好有你们救了我,要不我真的是太对不起父母亲和景娈了......奇怪,都这个时辰了,父母亲怎么还不回来,他们去哪儿了?”

“令尊平日也是这样吗?”云霄问。

“不,这个时候是我父母的午休时间,一般不外出的,除非族里有什么事......季公子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燕羽话音未落,一阵紧密的“当——当——当”的击磬从东边由远而近声响起,屋外钦原鸟瑟儿闻声突地振翅而起,在树顶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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