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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酒馆

裘公子久历各国,对这些公子嫔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见怪不怪;赵衰护重耳出亡,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险情,心中慨然;而云霄,家破于宫闱朝廷争斗的漩涡,此时见临公子状况,不禁油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情,只是碍于他国内政,不便多言,三人默默退出。

一出宫门,裘公子就道:“我知道这邢国城里有一家酒肆,厨师做得一手好饭菜,要不我们去那里坐坐。”

云霄和赵衰对视一眼,又看看裘公子,三人突然大笑,一同上了一辆马车。

云霄道:“在这邢宫中待了半日,竟然没感觉到饭菜什么味儿,裘公子此言真是太及时了。”

“这一顿饭吃的闷塞无比,再坐下去都要变雕像了,”赵衰长吁了一口气:“不过我看霄弟你正襟危坐的,礼数十分周到,原来你也坐不住了?”

“礼数周到是习惯,不代表我喜欢那样气氛,这邢候年老,夫人干政,小公子有争位之心,临公子为难,我看着也是为难,因此食不知味。”云霄坦诚道,他觉得自己有些理解父亲申生太子当时的处境了。

“季兄弟果然好心肠,这些事我这些年也见得多了,也罢,我们三个去对饮一番,我交定你们两个好兄弟了,请。”裘公子豪情顿起。

裘公子此次行商交得云霄赵衰二好友,心中高兴,定要与他们兄弟相称,三人叙了年齿,裘公子最大,赵衰居中,云霄最小,自然是小弟了。

三人来到城中最好的“云胡来”酒肆之中,裘公子很熟练地点了烤松鸡、烩野鸭、烩银鱼、烧牛肉、几样酱菜,一些糜粥,两壶醴酒。

此时正值日中,来往客商甚多,酒肆中颇为热闹,店堂中坐满了客人。

店家很快备齐酒菜,盙簋盂豆摆满了木几,三人正待举著,只见邢临公子跨进酒肆,见来了三人大喜道:“我去驿馆中没找到你们,猜到你们一准在这里,喝酒怎么能不算上我一个呢!”

“我们正在这里说缺一个会账的,你便来了。”裘公子笑着将临公子让至身边坐下。

“来得晚了,该自罚三杯!”赵衰跟着起哄。

“是啊,喝干了再说话。”云霄也不放过他。

“各位兄弟来到我的地界上,自然是我请客,是兄弟来晚了,先干为敬。”临公子倒也豪爽,举起几上黑陶觥杯,一饮而尽。

云霄赵衰自掉落黑石崖后,一路风餐露宿,哪里有机会去享用美食,适才在邢候宫中,气氛拘谨,食不知味,此时酒菜齐备,朋友投缘,二人心怀敞开,欣然享用。

“既然重耳公子没事,你们便在此处多盘桓几日再走,也让小弟与二位兄弟多聚几日,我可是真舍不得你们呢。”裘公子举起手中黑陶觥杯道。

“出亡之人,身不由己,裘大哥邢国之后再适何国呢?”云霄也举起手中羽殇,一口气干了。赵衰亦干了一杯。

“北边的燕国、无终、令支、孤竹,都得聘问。”裘公子深吸了一口气。

“燕国路途遥远,中有鲜虞阻挡,裘大哥携带辎重甚多,一路可得小心了。”

“我有卫队护送,当不妨事。”裘公子说完,临公子突然好奇道:“霄兄弟来自晋国,不知是故晋候献公哪位公子,我怎的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叫云霄的?”

“献公乃是小弟祖父。”

“那你父亲是?”

“故太子申生。”少年泰然的语气下,隐藏着深深的悲伤。

邢临公子正端了黑陶觥杯往嘴边送,闻言将觥杯放下,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云霄道:“晋国骊姬之乱也是许多年,我听说晋夷吾已重葬申生太子,你也可以安心些了。”

“但是内乱永远也没有停息的时候,只要对夷吾的君位还有威胁,我与重耳叔父便不可能回到晋国。父母亲墓前,也只有等他日晋乱平息再去拜祭。”

“是啊,有时候,这各国世子,当真是人生最难的担当,世人皆以为我们锦衣玉食,身份贵重,但又有谁知道,自被立为世子那天起,便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又有多少个心思,在密谋着这一个位置。我母亲虽然体弱,好在还有外家齐候,彭姬还未敢有所大动。否则我这脑袋早已不在脖子上。我这些年,当真是战战兢兢,严于律己,如履薄冰,然而......”临公子深有同感,说完举起羽殇一干而尽。

“所以那天派去刺杀你的,是彭姬和平公子的人,你原本认识的?”赵衰不禁发问。

“那刺客原本是彭姬宫中侍卫,我曾见过的。”

“那你该押他去邢候面前对质,也好让邢君知情呀!”赵衰道。

“我才提起这件事,彭姬和平公子便将事实遮掩过去。父亲年老,不愿多事,且彭姬伺候父候尽心竭力,深得父亲宠爱,我三言两语并动不了她分毫,便是对质了又能若何?”临公子言语中颇多无奈。

“是啊,若是邢候愿意相信那些刺客只是流民,临世子再多解释也是没有用,反而会落得个气量狭窄之名。”云霄开始有些明白父亲那些年同为世子,却不得父亲信任的处境。

正喝着,云霄往窗外看去,只见外面有一队军士押了十来个俘虏走过去,那是昨日晚间袭击他们的刺客一行,最后一个刺客快走过的时候,突然回头看向云霄三人,云霄一愣,仔细看时,发觉刺客并不是看自己,而是看向他们旁边的一桌人。

云霄随着刺客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他们旁边的两桌几案前坐了七八个人,穿了黑布深袍,将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头上亦将头发全部裹进头巾里,整个人密不透风,饶是时已深秋,云霄也觉得他们不免穿得厚了一些。

再看他们几上的菜:只有一些面饼、几盘牛肉、几壶酒。

云霄看了他们几眼,又朝窗外看半天,突然悠悠地道:“世子平日里出行,都带家将吗?”

临公子一副当然的表情:“是啊。”

“这些家将都曾随世子征战?”

“是的,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了。”

“若是对敌,一个对一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霄兄弟何出此言?”

“那就把他们都扣下!”云霄的手突然指向旁桌的几人。

那几人心中有鬼,见云霄突然指向他们,赶紧霍的一下站起便要夺门而逃。

但已经晚了。

临公子挥手之下,门外候着的十来名家将跨进门来,亮出兵器,将邻桌的几人团团围在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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