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臣路,第263号。
韩晋抬头看门牌,确定无误后才摸出先前问鉴定课拿来的钥匙开门而入。
他并没有让人陪同前来——事实上除了裘阎外并没有什么人手真的可以任意调动。大家对这个没什么悬念可言的案子有兴趣投入精力,如今坚持调查的也只有他一人。尤其是在昨天上午的发现之后。
入眼是没什么特色的套房,玄关空荡荡得,只有一双拖鞋,甚至看不到任何装饰物。木质的地板擦得很干净,韩晋在门口套上鞋套,缓步入内。
就如同最开始调查时那样,这里基本没什么变化。室内的东西少的可怜,只有摆放整齐的颜料画具,事实上许多都被作为参考证据在最开始的调查时被收走了,此时很多地方还留着那时的标注和编号。
他走到客厅——这里是那位画家的画室。中央的位置仍然摆放着画架,架上的画一样已经被撤下,周围空空的,有着不少的记号标注,代表着那23幅素描画原先的位置。
他站在画架前,陷入了思索。昨天下午鉴定科的发现对于现在毫无头绪的他而言确实是个突破口,但是......
真的能确信么?
昨日下午13:16分,市公安厅。
“你说什么?画上有东西?”韩晋听鉴定科来的警员说完不禁一愣。
“额,对。”警员有些尴尬地笑笑,“就是那副没有完成的油画,有个兄弟今天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意外发现的。那幅画上好像有一些字的压痕,我们想可能是有人把另一张纸压在上面写了什么,所以就把内容还原了出来。”
他把手里的档案袋递给韩晋,韩晋接过瞥了一眼,眉头一挑,“什么东西,密封的?”
“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个问题,还原出来后组长就直接封存了,说是直接交给你。”警员挠挠头,“现在只有组长和还原的那位兄弟知道上面的字写了些什么。”
韩晋点点头,“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没事,那我先走了。”
“嗯。”
警员离去后韩晋在位置上坐下,拆开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是还原出来的字迹内容。字数不多,不过寥寥几排,但当第一眼扫过的时候,韩晋就皱起了眉头。
入目的第一行是:
终语,见于所爱之人。
他直起身,仔细地看接下来的内容。
“这已经是第四个年头,我在彷徨和痛苦中度过了没有灵魂的第1215天。我追寻你的脚步,漫漫,苦途。
我已无法描绘失去画笔和失去你的痛楚。
早在数年前我已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和世界。
没有灵魂的画笔,只是废木。
没有灵魂的我,只是躯壳。
笔尖,心脏,骨髓。
我应何处寻觅。
你还在么。
你还好么。
地狱,
天堂。
无论何处,
我来寻你了。
叮当。
叮当。
叮当...
我在这世界上所留的,寥寥。
能否,再拥抱,再吟唱,再死亡。
张手,闭眼。
拥抱,再见。
这世界。——连宁笔”
......
遗书...么?
韩晋伸手抚过画架,上面已经沾了些许尘埃。这里确实已经许久没有人来了。原本在这里绘下灵魂的男人,在留下类似于遗书的一文之后,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就如同每个选择轻生的人一般,轻易地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只剩下不知何处何时的眼泪。
但是...真的是遗书么?
究竟是另有其意,还是这就是这个男人特殊的表达方式呢?
韩晋缓缓踱步,观察着房间里的布置,脑海中思索着所有现在已知的信息。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一再坚持,这次的案件就已经作为一起自杀案结案了。
因为根据鉴定结果,在画幅上留下的字痕已确定为连宁本人所留,而且在写下这些字时本人情绪稳定,并没有情绪波动剧烈等情况。因此基本可以排除掉连宁是被胁迫或者在一些特殊状况下写的遗书。也就是说这段被警方判定为遗书的文字具有较高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如果不是因为遗书和现有的讯息还有有一些不可解的地方,即使是韩晋决意坚持也没什么用。
他是在与一个女人告别?
韩晋蹲下抚过地板上的缝隙,他有些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从了解到的资料看,连宁分明是一个对异性并非具有很大好感和兴趣的人——也可能称之为性冷淡。
这样的人,会如此深爱一个女人?
或者说...是画上的那个女人?
如果有,那到底是谁?
他轻叹口气,他一个人来这里是想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但似乎依旧如之前调查的那样,并没有什么东西遗留的。
韩晋起身看着画架,微微皱眉,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的地方。
那份作为遗书的看待的字迹被发现在那张以唐糖为模特的油画的空白处,而根据唐糖说的来看连宁在失踪的前一天还在画这幅画。而且他当时是突然中止了这幅作画,其中的原因现在确实无法考究,但是字痕是在何种情况下会出现这幅画上?
就当时第一次勘察现场的时候而言,那幅画是放在画架上无误,这也和第一个到达现场的那名老师所言一致。
那么如果按画未移动过来思考,字痕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幅画上?
毫无疑问,会出现字痕的原因是连宁在写下这些话时他写下字的媒介是压在油画上的,且材料较薄,落笔较重,基本可以确认为是写在某种纸上的。
但是,为什么要把写字的纸放在画上?
韩晋看着这十分普通的画架心中充满了疑惑,虽说连宁痴于绘画没错,但也不至于写字都要像画画一样放在画架上吧?据现在的了解来看他也没有这种习惯,他的生活习惯还不至于如此趋向病态。
等等...
压在画纸上,放在画架上?
他心中一凛,忽然有了些想法和猜测。
“喂?鉴定科么?”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是韩晋,通报一下你们组长,我有事情找他。”
片刻以后,熟悉的声音接过了电话,“喂,老韩?怎么了?”
“昨天的那幅画。”他快速地说道,“我要跟你确认点事情,你现在有时间么?”
“那幅画?”对方疑惑了一下,“有时间,不过那幅画没什么其他东西了呀,就是已经给你看过了的那些字。”
“你现在再重新鉴定一下那幅画。”
他低声说,“我想要知道,那幅画的其他部分有没有一些类似于字痕的物理压力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