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拿着一份资料来到这所大学的音乐学院,这里距离本校区有十分钟的车程,一向低调怕麻烦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答应了班长的跑腿要求,将这份资料送给一个管弦乐系的女生.
她看了看手里的字条,嘴里念叨着:”A区2楼214室.”所以是哪里呢?原本她以为不过是一个院系而已,没想到这个音乐学院竟然会这么大,一个学院都快赶上三分之一个本校区那么大了,天生路痴的她该如何寻找呢?
怕麻烦其他人的殷素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找,过往的学生们大多数手里都会拿着一种乐器,要么就是拿着曲谱摇头晃脑哼着小调,一路上的音乐氛围甚是浓厚。
绕过B区教学楼,估计就是A区了吧?她绕的有点懵,凭着直觉上了一栋楼.
刚上到二楼时,她就被一段美妙的钢琴声吸引住了,曲子低缓而富有感情,还带着一丝忧愁,她脚步不自觉随着琴声的方向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敞开着门的琴房,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在投入的敲动着黑白琴键,优美的曲子随着他洁白又修长的手指一一带出来.
她偷偷躲在门外,是一首她熟悉的曲子---肖邦的《离别曲》,而这首曲子令她忆起了儿时的某一段时光:
那时她刚被送进去孤儿院,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既陌生又害怕,尤其是领她进来的那个张阿姨,长着一双细细小小的单眼皮眼睛,眼珠经常贼溜溜的转着,高高的颧骨却搭配着矮塌的朝天鼻,无血色的薄唇,干瘦的身材,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在小小的殷素眼里便认定了这个叫张阿姨的肯定是老巫婆的化身。
果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过殷素好脸色,枯黄却相当有劲儿的手拽着殷素的小细胳膊,不顾她根本就跟不上的速度,连拖带拽的将她带进了一个黑暗的小屋子。
“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善堂,每个进来的小孩都必须学会守规矩。这是第一堂我给你上的课,在这个屋子里待半天的时间,以后你便会知道如果做错了事,关进小黑屋便是必不可少的惩罚,这只是让你提前懂得咱们这里的规矩。”
张阿姨面无表情的说着所谓的“规则”,随后便粗鲁的将还仅有7岁的殷素推进了这个看上去阴森恐怖的小黑屋,然后反锁上房门。
这个小孩倒是很淡定啊,竟然不哭也不闹?张阿姨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过多在意,甩甩手就离开了。
这个屋子没有窗,只有四堵墙,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空间,才7岁的殷素安静的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闭上眼睛,心里数着数:1、2、3、4…
不仅安静的吓人,还诡异的有一种水滴一滴滴掉落的声音,更是让人不自觉毛骨悚然。
殷素安慰着自己,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什么牛鬼蛇神,只要闭上眼睛乖乖的等着时间过去就好了,但毕竟年龄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也有些害怕的坐不住了,手心里全是汗,小小的身躯开始微微发抖,幽闭的环境别说小孩了,恐怕连大人都会产生恐惧吧!
正当她快要待不住准备跑去敲门的时候,不知从何方传来了一首美妙动听的钢琴曲,琴声悠扬而哀伤,但却有抚慰人心灵的神奇功效,渐渐地,她平静了下来,随着优美的钢琴声竟还能甜甜的睡了一觉,以至于后来还是被那个张阿姨粗鲁的摇晃醒来的。
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她被关进小黑屋时,外面总会传来这一首曲子,只是除了那一日狂风暴雨的夜晚…她是感激这首曲子,感谢这位弹奏者的,至少在过去那些个无数被关进小黑屋的时间里,因为有着温柔琴声的相伴,才缓解了她心中大部分的恐惧与悲伤。
她熟悉这首曲子,熟悉现在正坐在琴房里的弹奏者的背影,熟悉他弹奏这首曲子的风格,这个人便是溟宇,他们孤儿院的音乐天才,如今也是这所大学钢琴系的才子,不算上在上大学前所获得的大大小小的奖项,在大学期间内代表大学所参加的比赛就获得了不少的殊荣,他原本是可以去国外更好的音乐学院深造的,只是不知道他当初是如何决定的,才会来到这所其实在音乐方面并不是强项的精英学校,她不懂,也不想去懂。
“门外的小猫,你还是改不了小时候的习惯啊。”琴声戛然而止,从里头传来了低沉的男中音。
殷素心里一顿,抱着资料本能想溜,但又迈不开步子,索性大方的走进了琴房里。
“我只是路过。”
“哦?”溟宇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假装镇定的殷素。
“喏,资料,我要去管弦乐系送资料,你知道怎么走吗?”她想赶紧撇开话题,小时候她就会偷偷跑去孤儿院里唯一一个慈善家捐赠建立的玻璃琴房里听他弹琴,他比她大两岁,知道她总是偷偷摸摸的来偷听,便嘲笑她是小猫,在他眼里猫就是那种鬼祟的邪恶小动物。时光荏苒,自从他16岁那年去到音乐高中读书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见过他唤她一声小猫,而今日她却再一次听见了,却不像小时候那般讨厌和抗拒这个称呼了,或许人长大后对一些小时候介怀的事物都会看淡吧。
“你笑什么?”溟宇幽幽的看向沉入回忆中的殷素。
“没…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罢了。”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里是B2栋,管弦乐系在A栋,这栋楼后面那栋。”他一直是那副漠然一切的表情。
“哦,谢谢。”她道完谢后便准备离开。
“殷素!”
她转过头来,却看见溟宇突然轻笑着问了一句:“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练琴的吗?”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愣了几秒,迅速作出回应:“你想多了,你知道我一向爱迷路,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她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溟宇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重新坐回钢琴前,只是这次他换了一首曲调激烈的曲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