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把房间让给我!”
慕云正想说可以,毕竟夜幕已近,心想明日再做打算。殊不知又一个人出现。听声音还是一个女子。
不止慕云,就连少年也皱着眉。
心道:“今日怎地人人都想跟我抢房间。”
慕云与少年同时侧身看去,一个不怎么大点的小女孩,搀扶着一个老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慕云和少年,眼中的乞求之意溢于言表。
“小姿,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小徒年幼,不懂人情世故,失礼之处希望两位少侠莫要怪罪。”
老妪伸出如同树皮般粗糙的手掌轻拍两下女孩的肩膀,继而对慕云和少年说道。
“可是师傅,你…”
“无妨…”
老妪摇摇头,示意小女孩不要说话。宠溺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哦…”
小女孩点点头,搀扶着老妪往门外走去。
客栈中,人来人往,喝酒,吃菜,大叫声依旧在徘徊,却没有人往此处多看一眼。
“且慢…”
慕云喊了一声,走下上了几阶的台阶,来到二人的面前,将房门钥匙递给小女孩,并叮嘱小女孩照顾好自己的师傅。
背着长木盒走出客栈,临走时递给少年一个抱歉的眼神。
待小女孩回过神来想给慕云房钱的时候,慕云以及少年早已远去。
身旁的老妪始终面无表情,唯独给慕云道了声谢。
只是少年路过老妪身边的时候,老妪多看了其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定。
小小的插曲就这样导致自己失去歇息之地。但是慕云并不感觉失望。
他知道老妪不是一般人,他也看出老妪受了伤,而且是很重的伤。相比他们,老妪更需要那间房去歇息。
虽说自己是个无情之人,但同时,却又是个暖心之人。
走在熟悉的长街上,与蓝月城给自己的感觉不同。刚刚还透着些光亮的天空已经彻底漆黑下去,明月横在天际,繁星点缀。
风轻轻地吹着,长街上亮起了灯盏,街道两旁的商铺灯火通明,偶尔还传出几声讨价还价的声音。
身后的少年从客栈出来便追上自己,与自己同行。只是慕云不知该说些什么,没有那种寒暄,只有一问一答的客套。
沿着长街不知走了多久,途径数家客栈,皆如先前所说那般,人满为患。
停下脚步之时,已经临近了天道阁那座阁楼,看不见顶,只知与云天相接。
面前是天道阁,五日之后,他们才能进入这座隔挡在世人与修士之间最高的大门之内。亲眼目睹所谓的天道阁。而且,有望亲身进入那座高耸的阁楼,一探究竟。
“天道阁,据说连接着天地,贯通着万物。弘扬着天地之法,传播着长生之道。”
少年看着高大的门墙上书写的三个字,浑然天成,透着天道之意。
“天地之法,长生之道吗?”慕云心道。
“世间真有长生之人吗?”慕云第一次出声询问少年。
“也许有,也许没有,于世人甚至你我眼中,何为长生?无疑只是相比之下,多活数年,数十年而已。于他们眼中,长生却是此生唯一的追求。有与没有,只有他们知晓…”
少年指着阁楼,他们自然是阁楼中人。
“公子认为我说的可有道理?”
少年说完,转身看着慕云笑着问道。
“很有道理,但是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世间是否真有长生之人?还有,你称呼我为慕云既可,别一口一个公子,我承受不起。”
“慕云,我叫凌邪。”
少年伸出手示意慕云握手,正式认识。
慕云会意,同样伸手,只是拍了一下凌邪的手掌,二人的脸上,同时洋溢出灿烂的笑容。
二人就这样站在天道阁的门口,从个人爱好聊到鸿鹄之志。相同的是,他们对于自己的身世背景只字未提。
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今晚他们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忘了件事?”
少年突然间止住话题,盯着慕云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也有此感觉,却想不起是什么事!”
“客栈!”
慕云说完,看看身边的环境,二人异口同声的道出客栈二字。
“哈哈哈哈”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笑几声,站起身,慕云知道今日无处可去,只得麻烦刘宏亮或者罗放二人。此时夜深,秦家眼线也不可能无时无刻守着他们二人。
“本不想麻烦人家,看来是不得不麻烦了。”
凌邪掏出一块圆形令牌。令牌上一个秦字。
慕云认识,正是秦家的令牌,当年的他也有一枚。
慕云脸上的寒意一闪而逝。不管凌邪跟秦家什么关系,今晚过后,必将跟此人断绝一切关系。
本以为与其志同道合,妄想结交,没想到竟与秦家有关联。
“既然如此,你我在此分别。”
慕云双手抱拳说道。
“既然已经打扰,何吝麻烦其多准备一间客房。”
凌邪的意思很明白,既然已经准备打扰人家,让他多准备一间房亦无事。
“多谢,只是不必了,南阳城中,我也偶然认得个大户人家,叨扰几日想必应该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你我就此分离。”
慕云抱拳,没有说话,凌邪没有看见慕云刚才的神情,但是他知道不知为何,慕云对自己的戒心重新加重。脸上泛滥着笑容,心里的寒意却让人惊颤。
长街是东西走向,慕云知道秦家是往东,更靠近皇城,刘家与罗家更靠近西面,一个西南,一个西北,
凌邪走后,慕云也转身离开。朝着西南而去,相比罗家而言,刘家生意做便整个南国,往来客人数不胜数,更为稳妥一些。
来到刘家,慕云一个跃身,跨越墙壁,夜已经很深,院子很安静。
慕云熟门熟路来到刘宏亮的房间。
“谁?”
“嘘,是我。”
“慕云?你怎么!”
“说来话长,给我找间房。”
“不用了,隔壁,还是你小时候住过的那间。我娘经常差人打扫,今天刚收拾过!”
“静姨知道我…”
慕云惊疑,想来他们不应该知道。
“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我跟罗放知道。想来也许是因为放不下慕姨和你,留着房间留个念想吧!”
慕云的鼻子一酸,往日的点滴闪过。
“早点歇息吧!”
慕云出来关上门,走到隔壁,轻轻推开门。
房间中的陈设与记忆中一模一样,被子还是自己最喜欢的浅蓝色。
慕云坐在床边,将往日的情绪抛开,此时不是触景生情之时。
静下心来回想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西陵皇族入南国所为何事?事关南国汉庭之争,还是因为天道阁?还是说所谋其他?这点慕云无法猜测。
凌邪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感觉与他见过?那种熟悉感从未有过。他与秦家又有何关联?
若真与秦家为敌,他会不会插手?如果插手,他势必会更危险。从与他短暂的交谈中发现,此人深不可测。
客栈中的老妪又是谁?因何受那么重的伤?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的伤势,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伤很重,而且命不久矣。
这是慕云与生俱来的能力,预测别人的伤痛,生死。与其说是能力,更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第一次是自己的母亲,第二次是自己的师傅,如今,是第三次。
慕云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提及过,哪怕沈蓦与颜羲如此亲近之人也没有。他不敢言,不敢提及,这种感觉就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别人死亡前的感觉。如同自己亲身经历着别人的死亡一般。
十年前的某天,他第一次预感到母亲的死亡,他以为是梦,他第一次没有将梦说出来,从此以后,他的梦,只有自己知道,一个月后,母亲死了。死前的征兆与自己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三年前,他同样预感到自己的师傅命不久矣,同样,一个月后,师傅死了…今天是第三次出现这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比以往两次更为
强烈。他甚至能明确地知晓老妪死亡的时间,二十天后。
所以他将房间让出来,嘱咐小女孩好好照顾她,因为最后相伴的日子仅有二十天。
同时,慕云也迫切的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哪怕这次是假的也好。
失去至亲之人的那种感受他最清楚,若是落在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身上,她该是怎样的痛心,无助…
但是他没有办法去改变,不知道怎样去改变。这感觉如同宿命的梦魇般缠绕着自己。
好在不是针对所有人,而是莫名其妙,就像今晚一样莫名其妙。
既然无法去改变,不知怎样去改变,亦没有能力去改变,生死本就该顺应天理。如果可以,他很愿意去改变,但是没有…
骑了一天的马,也是很累,躺在床上不久便昏沉睡去。
五天的时间转眼间便过去,五天里,刘宏亮的母亲从未踏进过这里,也让慕云免去了许多担心。
虽然住在自己的房间里,但是他们眼中的自己已经死了。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所以说,相安无事最好。
这几天,刘家来了位陌生的胖子,膀大腰圆,膘肥体壮,自称姓钱。好在刘宏亮的父亲不在家中,一切由母亲做主,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和颜悦色地劝说钱老头留下一百万去蓝月带人。
知晓这一切之后,慕云对于这个所谓的静姨更加佩服。
他听刘宏亮说过此事,本来五十万能了的事硬生生被这个静姨多坑了五十万,还得让人屁颠屁颠地笑着出去…
“咚…”
第五天的巳时,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响震彻整个南阳。知晓的人却知道,其实只有一声,传入人耳却如同数声连绵不绝。
天道阁开了…那座巨大的门阙终于缓缓打开…
同时,皇城后数里的山峰上,响起幽幽的钟声,伴随着木鱼声与诵经之音传遍整个南阳,与天道阁的不知名响声形成相抗,分不出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