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因为李渊的到来很快便结束了，新晋的汉王李恪搀扶着太上皇，亦步亦趋的往内宫中走去。
当今圣上，此时没了朝堂上挥斥方遒的帝王之相。落后李渊半步，聆听着李渊的教诲。
自打玄武门事变之后，李世民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和父皇在一起这般和颜悦色的散步了。没想到，今日自己那个征战一生，打出诺大李唐王朝的倔强的父皇。不仅交出了整个唐朝最为精锐的神武卫，更是放下了和他之间宛如沟壑的芥蒂，像以前那般教诲与他。
“二郎，为父知道你心思缜密，有仁君之心，帝王之势。如今，看到你把朝纲治理的如此祥和，为父也就放心了。”李渊走到一处拱桥前，轻叹一一口气。
“自古皇家多无情，为父自知那件事并非你之过错。二郎之心，在乎百姓，在乎人道。皇室本就不同市井，是为父着相了。”
李世民闻言也是百感交集，玄武门之事，他本问心无愧，但毕竟同宗同源，嫡系血脉。
“是孩儿之过。”李世民低头不语，显然不想再提及这件事。
李渊望着拱桥下，娇艳欲滴的莲花，晨光微微荡漾在水面上折射出一道道波纹。
“恪儿，此番前往汉中治下。应当仁义为先，广布君恩。乡野之地，不比京城。皇爷爷府上还有些零散军械，估计也是用不到咯。送与小恪儿，充作军资吧。”
“皇爷爷，恪儿怎能要您的东西。太子哥哥，早前送了恪儿六百玄铁矛，父皇也调拨给孙儿一队执金吾。汉中距京城又不甚太远，有这些足够了。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沿途州县也会护卫孙儿周全，皇爷爷不必心忧。”
李恪哪儿敢要太上皇的东西，就算是些零散军械，能放在皇爷爷府上的也定是上品。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李恪还是懂得。
“父皇，毋须心忧。三儿，麾下一应亲兵，孩儿这个为父的定当标配齐全。若是父皇还不放心，孩儿调一支偏师护送。”
李渊挥了挥手，“军队护送倒也不必，我李氏龙儿还不至于如此娇贵。你我父子自乱世中拼杀出来，后代要是没了血性，岂不祸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恪儿，皇爷爷能感觉得到，你此番一去，必是风云变幻游龙入海。择天皇录，你应该修习了吧！此决甚是不凡，你切记务要本末倒置，误了修为。”
李恪闻言有些疑惑，皇爷爷怎么知道，自己此番前去会有所作为。
择天皇录，难道不是用来淘汰嫡系帝裔，为储君铺平道路的？
扶着有些倦意的老爷子找了一处宫殿睡下。
李恪奉母妃诏令，在乾清宫与一众贵妃、皇弟，吃了一顿御膳。生母杨妃泪眼婆娑的将李恪送出宫门，李恪看着缓缓关闭的宫门，心中涌出一丝轻松和不舍。
“一入风云，便化龙。”宫殿内，假寐的李渊忽然醒来，望着李恪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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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已下，汉王府仅剩的一些功曹小吏，纷纷动将起来。
被牵连下狱的前郡王府校尉、长史，在李恪要求下官降三品，暂领府中事务。当今圣上也没有食言，不仅送来了一千标配的御林军重甲长矛。更赠李恪战马三百，黄金百斤。生母杨妃更是暗中托人，给了李恪纹银三万两。
汉王府搬迁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因为封地内没有那么多工匠，汉王李恪又不愿征伐不必要的徭役。圣上闻言，更是当朝慨叹。
“三皇子恪，类我。”
与是又调拨将作监大匠奉皇令，领匠人五百随汉王前往封地。李恪又以封地百废待兴为由，自费留下了这一批能工巧匠。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将作监一般情况下也是闲养在京城，一众大臣倒也是没什么意见。
转眼间，七日既到。
李恪端坐在一匹纯黑色的汗血宝马上，头束紫金冠，身穿一袭雕龙便服，腰间别了一把姜黄小扇，斜跨暗夜神枪。领一队被充作亲卫的执金吾，伫立在京城北门之前。身后是万千前来送行的百姓和七八百随行匠人、府人。
“此番恪儿远行，皇叔奉帝命特来传诏。帝令，汉王应恪守本分，维护地方，庇佑一方。”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李恪的叔叔，岭南王李元浩催动骑下神驹站在城门下高声宣旨。
“李恪，定尊父皇帝令。”转身不再多言，李恪轻扯缰绳，神驹通灵，扬蹄嘶鸣向远方掠去。
“皇弟...”隐藏在岭南王身后的太子张了张口，望着那个年幼坚毅的弟弟，心中既有一丝轻松又生出些许愧疚
亲卫执金吾金甲金戈，成品形护卫李恪先行一步。
随行的五百匠人以及王府中人因辎重繁多，老幼不齐。李恪命原郡王府的校尉、长史跟随京城尹派来护送的城卫左中郎将一军缓慢前行。
李恪一行百人，坐下都是神驹骏马。沿着官道一路疾驰，从日出之际直奔至烈阳当头，半日行军竟达百里之多。
发泄出心中最后一丝悲切，李恪勒马悬空，低洼处一座小县出现在眼中。
一众执金吾修为高深尚且感不到饥饿，李恪修为才不过练气化精，还达不到辟谷的境界。
掌管这支执金吾队的轻车都尉，心思透彻，看到自家殿下有些疲惫。当即下令，进城补给。
县城中防备倒也森严，李恪等人还未接近城门。数百守备军，穿盔带甲旗帜鲜明的冲了出来。李恪微微一愣，旋即发现是自己有些疏忽了。
“崔都尉，扬起王旗，我军借道此地，倒是有些莽撞了。”
严阵以待的轻车都尉崔士元，懊恼的拍了拍带着脑袋，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王爷恕罪，是末将疏忽了。”
李恪倒也没有怪他，执金吾久在宫中，很少外出忘记，遇城扬旗也是正常。对于当地守备军队的反应速度，李恪还是认同的。此地距离汉中虽然还有很远，但也处于梁州边缘地带了。梁州本就地广人稀，除却汉中一片良田沃土，聚集了不少零散人口之外。其余诸多县郡都是散落各州交接地带，官方划分的不甚明确，这也是李恪领梁州都督的缘由。
贞观元年，各地州县郡府划分都是有些笼统的。梁州之地，因为距京城较近管辖区域更是不甚明确。李恪的作用就是，以皇室的身份坐镇这里，以防生乱。这也是李世民想要广封王爵的缘由。
贞观元年科举虽已经举行，但毕竟根基薄弱。寒门儒生，若是没有惊世大才，往往得不到重用。地方势力官官相护，由那些官僚世家垄断。李世民又刚刚登基，这些官宦世家又大都是从龙之臣，李世民的吃相不能太难看，所以一时间除了严格限制重要官职的任用之外，只能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化县是一个人口不到三十万的小县，守备军力只有不到三千人。负责警戒的斥候传来城外不明骑兵之时，县令倒也是果断。命守备军校尉领县中仅有的一百骑兵带着四百步兵，出城查看。原本并不需要这么大动静，毕竟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半日路程，治安还算良好。可最近生出的一件件怪事，由不得县令不谨慎。
奉命侦查的守备军司马是从京城调拨过来的，一眼就看出了明黄龙旗是一位王爷的标志，迎风而动的汉字更是表明了这位王爷的身份。
“将军，是汉王殿下的亲卫。”军司马慌忙调转码头，校尉显然也看到了王旗，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一边亲领骑兵前去迎接汉王，另一边命军司马回城通知县令大人迎接汉王千岁。
布满青苔的白化县城门外，李恪与一身红甲官袍的守备校尉并肩而行，俊朗白皙的脸上却显得有些愤怒。
早已守候多时的白化县县令，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率领一帮官吏高呼汉王千岁。李恪虚扶一下，众人平身。县令命县尉先引着一众甲胃齐身的将士前往官衙备下吃食，李恪身边只留下那个执金吾轻车都尉崔士元。
“王县令这白化县城中，有厉鬼领军出没，为何不上报郡府。你们这一帮残兵弱将如何抵挡，厉鬼若是破了城池，大开杀戒，你又有几个脑袋付得起责任。”待身边只剩下几个县衙重要人物，再无闲杂人等之后。
李恪骤然勒起缰绳，一脸冷漠的看向白化县令。
方才白化县守备校尉已经想他禀报了这件事，事关一城百姓。
听闻白化县周遭出现厉鬼领军游荡，县令却拒不上报，并且连同县内功曹隐瞒事实，限制守备军行动的所作所为，李恪不禁勃然大怒。
厉鬼乃是生前实力强大的人，死后魂魄凝聚，不肯轮回转世，眷恋人间怨气深重之恶鬼。更何况出现在白化县附近的厉鬼，竟然自成一军。若是一个不慎，厉鬼攻破了这不到三千城防的小县城，城中百姓恐怕一个都逃不了。
“汉王恕罪，此鬼非恶鬼，陈校尉不是本县之人，不明此间缘由。并非下臣有意隐瞒此事，实乃有难言之隐。”王县令看着崔士元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横刀，跌坐在地上大声告饶。
“汉王手下留情，老夫有话要说。”
一直被人搀扶着前来的一位老儒生，颤颤巍巍的就要拜倒在李恪脚下。
崔士元接到李恪的示意，也不顾吓得跌倒的王县令。横刀入鞘，身形一转稳稳扶住了即将拜倒的老儒生。
“老先生不必多礼，此事有何隐情，你且与我说来。事关一城百姓，小王领梁州都督，理当庇佑治下百姓。”
李恪面色微缓，老儒生在崔士元的搀扶下缓缓站立起来，略显混浊的眸子里流出一行清泪。
“游荡在白化县外的鬼魂，并不是厉鬼。而是小老儿的逆子游方，死后魂魄不散，叨扰乡里。是小老儿，哀求县令大人暂缓上报。小老儿知道，游方虽然化作鬼魂，但却没有害人之心，他只是心愿未了，不肯离去。”老儒生哭做一团，本就瘦弱的身体，更是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搀扶着老儒生的崔士元眉头忽然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
“王爷，这游方应该是前朝位从三品的左散骑常侍，祖籍就在这白化县。陛下，曾受过他的恩惠。末将充当陛下亲卫时，见过此人，生前实力不菲。死后要是转化为厉鬼，这区区三千守备的小城，恐怕挡不住他。”崔士元伏在李恪耳边低语，对游方的实力他可是有着深刻的记忆。
“王爷，按照末将的推断。着游方若是真的死魂凝聚，恐怕并非是厉鬼，而是修成了鬼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