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城公安局刑警队的监控室里气氛有些凝重，屋里的所有人都盯着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第二审讯室的实时监控画面。
张培军领着何壮走进监控室，既然何壮已经从政治处调到了刑警队，他下午也就没有再休息，而是跟着张培军学习起刑警如何办案。
张培军进屋后和大家打了声招呼，指着何壮对其中一个精壮的警察介绍道：“郑队，这是跟我过来实习的何壮。”
又转头对何壮说道：“这位就是咱们刑警队的大队长，郑军。”
“师父，你可别埋汰我了，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大队长的你还不知道？”
郑军伸手打了张培军的胳膊一下，然后和何壮握了握手，热情的提醒何壮道：“咱们师父可是个能人，你既然有这个机会跟着他，就和他多学几手，以后分配到下面也绝对用得上。”
何壮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张培军没有接郑军的话茬，指着大屏幕问道：“怎么样了？”
郑军摇了摇头，很是不服气的说道：“没想到这小子嘴还挺紧，都快两个小时了，硬是没吐口。”
何壮望向大屏幕，看到画面中间坐着的正是中午那个劫匪，在他对面有一男一女两名警察，正在对他进行审讯。
张培军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低声问道：“是不是已经确认了？”
“没错，你的推断完全正确，这小子绝对就是前几年那两起抢劫杀人案、十几起抢劫案的元凶。”
郑军把文件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图片说道：“你看这张监控视频的截图，这身高、这体型、这走路的样子，完全和这小子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大前年九月份那起抢劫杀人案拍到的监控视频吧？”
张培军回忆了一下，在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后，点着那张图片上模糊的背影说道：“没有脸部画面作对比，不能形成有效的证据链。把这些案件并案处理的依据不充分，更没有证据表明今天这小子就是这些案子的元凶。”
“是啊，我们虽然认定这些案子就是他干的，在法律上却只能说他有重大嫌疑，没有直接的证据就没办法提请局领导把这些案件并案处理。”
监控画面上的男警察起身走出审讯室，不一会出现在了监控室的门口。
“郑队，这小子油盐不进啊！”
他掀起警服把后背对准电风扇，愤愤不平的说道：“看样子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他，要不然咱们上手段吧？”
玉省的审讯管理越来越规范，所谓的上手段也就是把犯罪嫌疑人关进漆黑的小屋里，用黑暗和压迫感让对方的心理崩溃，从而交代犯罪事实。
郑军摇了摇头，不赞成的说道：“这小子的心理素质不错，就算把他关进黑房也很难起到心理威吓的作用。”
正说着话，又有一名警察从门外走进来，他把一张纸交给郑军，汇报道：“郑队，痕迹专家已经确认了，这个人的脚印和前几年发生的几起抢劫案中嫌犯留下的脚印一致，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郑军抖了抖手里的纸，不甘心的说道：“才三四起而已，明知道其他案子也都是他干的，尤其是那两起杀人案，作案手法完全一样，却收集不到脚印之类的有力证据，难道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别这么着急下结论，我看这小子的心理素质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只不过有些韧劲罢了。”
张培军盯着监控画面上嫌犯的眼睛，看着对方那不停闪烁的眼神，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只要给他来一记猛药，他的心理防线就很有可能会彻底奔溃。”
“那咱们……试试？”
郑军让男警员回审讯室继续审讯嫌犯，他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了几圈，有些犹豫不定。
审讯的全程都会被录像存档，不要说动用暴力手段严刑逼供，就算是警方说出认定对方有罪的言论或者是声称警方手里握有直接证据，这类诓骗犯罪嫌疑人认罪的行为也都属于不符合规定的做法。
先不说这样得到的证据会不会被法院采纳，至少相关警员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严重时甚至会被清除出警察队伍。
郑军是想将对方绳之以法，想想那些令人发指的案情，这家伙绝对死有余辜。
可是为了从他的嘴里套出供词，就要让自己的手下冒着被处理甚至是辞退的风险，郑军很难做出这样的决定。
“很为难吗？咱们这里不是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吗？”
张培军给郑军吃了颗定心丸，然后转头问何壮：“小子，有没有兴趣参与一下这件案子？”
何壮什么都没说，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正式警员，公安局的内部处理根本落不到他头上，正如张培军所说，这件事自己去做是最合适的。
至于证据会不会被法庭采纳，他相信只要在审讯室里不说错话，犯罪嫌疑人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把对方给诈了，自然也就不会在法庭上对警察采集证据的手段提出异议，到那时这些证据就算是彻底坐实了。
何壮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出乎张培军的预料，他把桌上的文件摞成一摞，又拿过郑军手里掐着的那张《痕迹鉴定报告》，将它放在文件最上面，然后用订书器把它们钉在一起。
张培军所说的猛药有很多种，不过很显然，这样一份所谓的直接证据是当前这种情况下的最有力手段。
“别着急，再等几十分钟，多熬这小子一段时间。”
看着跃跃欲试的何壮，张培军示意他稍安勿躁，足足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把手里的文件交给何壮。
“师父，你也不交代他几句？”
何壮前脚刚走出监控室，郑军就凑到了张培军身边。
他知道张培军下的这记猛药威力有多大，对于已经被连续审问超过三个小时的犯罪嫌疑人来说，它足以成为压倒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他担心的是何壮没有任何经验，如果何壮说错什么，那么就算最后能够得到证据，也不会有任何法律效力。
“别患得患失的好不好？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他这个警校实习生，你觉得光凭咱们和那一摞A4打印纸就能撬开嫌犯的嘴吗？因为他我们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所以你要对他抱有信心。”
张培军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对略显紧张的郑军安慰道：“放心吧，我张培军的徒弟，没有一个是孬种！”
何壮拿着文件来到第二审讯室门前，他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你进来做什么？”
审讯陷入僵局已经超过三个小时，负责审问嫌犯的女刑警很显然已经处于了爆发的边缘。
她是知道何壮的，这个高大英俊的实习生很受年轻女警官们的欢迎，她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她并不知道何壮跟着张培军调来了刑警队。
此时见何壮突然闯进来，她立即娇喝道：“赶紧出去，你不能随便来这里！”
“不好意思，我是来给你们送文件的。”
何壮故意没有看嫌犯，直接走到女刑警身前，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说道：“这些是刚刚整理出来的证据。”
说着话他伸手指着《痕迹鉴定报告》上确认的那几件案子说道：“痕迹专家已经比对过了，这些案子全是嫌犯干的。”
女刑警本来还想拿过何壮压在手底的文件，可在看到何壮自顾自说的情况后又放下了抬起的手。
能够成为刑警，她的逻辑思维、推理能力当然都不会很差。
审讯室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这些文件更不可能随便落在一个实习生的手里，既然何壮会出现在这里，就一定有他出现的道理。
回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男刑警，这位女刑警决定静观其变。
“看看这些监控视频的截图，多清楚啊！”
何壮翻开那摞文件，指着一张截图角落上的汽车号牌一阵感叹，又向后翻出受害者尸体的照片，不胜唏嘘的说道：“死的真是太惨了！”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戏已经做到位了，于是将文件交给男刑警说道：“请签收一下，我就不打扰你们审讯了。”
男刑警拿过笔签字，何壮借着这个空闲回头对着嫌犯竖起大拇指说道：“够狠！”
嫌犯早在何壮说出《痕迹鉴定报告》的时候就已经变得慌乱不堪，盯着文件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如今被何壮这么一刺激，整个人都懵了。
“别扛着了，该撂就撂吧。”
等到何壮离开审讯室后，男刑警将文件用力的摔在桌子上，冰冷的对嫌犯说道：“东西就摆在这，别说我没提醒你，有些东西从我们嘴里说出来，和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性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到最后不还是个死嘛。”
嫌犯长出了一口气，笔直的挺了几个小时的腰终于向后靠去。他先是用双手使劲的捋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两名负责审讯的刑警也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在刚才开口的那一瞬间，嫌犯努力坚守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