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冷得不像是九月的天气，程初背着包，打着嫩绿色的雨伞在路上走走停停。
前面就是了，可是，真的要进去吗？
几番思索过后，心脏跳得怦怦直响，最开始还能感受到节奏，到后来整个就直接乱掉了。
还是不行，她怎么心理建设都没用，脑海里想象中那幅画面，第十次打起了退堂鼓。“程初啊程初，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初吗？”想到这里，她一咬牙，一闭眼，终于又一次站在了店门口。
犹豫，始终是犹豫着的。身后一个男生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彻底断了她犹豫的机会。
此时她站在门内，还是紧紧闭着双眼，“那个，我，我，我要剃个光头……”
01
具体是怎样的画面，程初已经记不清了，她唯一还想得起的是当时店里死一般的寂静。
店里有七八个人，一大半是理发师，全都望着她张大着嘴巴，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散着及腰长发的漂亮女生会要剃光头。
柜台上玩儿着手机的紫头发帅哥最先反应过来，“美女，你刚刚是说你要剃光头吗？”
程初点了点头，然后又是一室寂静。
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下，回头才发现后面站着人，而自己堵住了唯一的入口。她连声说着抱歉，然后侧着身子将他让进去。
那是程初第一次遇见纪涵澈，可是她当时太紧张，什么也没记住。
确定了她的想法，紫头发帅哥也就大胆起来了，领着程初洗完头。但直到给她围上白布，拿起剪刀，他都还在做最后的确认，“你说的，真的是全部剃掉，一点点都不剩，对吧？”
程初哑着声音回了句，“嗯，是真的是真的，你不要再问了好不好，我怕我会舍不得。”
紫头发帅哥看了眼镜子，才发现面前的小姑娘已经有要哭的趋势，他再次提起剪刀，终于剪下了第一刀。
“咔嚓”一声，程初含在眼角的眼泪就那么哗啦啦地流下来，伴随着让人心碎的哭声，她这一哭，紫头发帅哥又不敢动手了，“如果真的这么舍不得，就不要剪了吧，只剪了这么一点，不会影响美观的。”
见程初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又继续劝说：“小姑娘啊，感情受点伤害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长这么大不知被伤害了多少回了，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程初这么漂亮，留着及腰长发，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他也就想当然地以为她是受了情伤。“那个，不剪了吧，这么好看的头发，多可惜啊。”
程初还是自顾自地哭，店里其余的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劝说，他们多怕小姑娘会想不开啊，嗯，真是好可怜！
只有坐在程初旁边的纪涵澈除外，此时他想的竟然是“也不知道她剃了光头到底好不好看？”
也不知哭了好久，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程初才抽抽搭搭地回了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副耳机，呜呜，我听不见声音就不哭了，呜呜，谢谢，呜呜呜呜……”
本来压抑的气氛，被程初带着哭腔的请求弄得有些搞笑，可是大家都憋着不敢笑，毕竟这个小姑娘被男朋友抛弃已经够可怜了。
紫头发帅哥马上拿来耳机和店里供客人选发型用的ipad，程初把声音开到最大，还是闭着眼睛抽抽搭搭地哭。
剃头过程就这么开始了。
纪涵澈始终盯着她的侧脸，笑出了声，程初戴上耳机听不见，但却招来了一室人的鄙视目光。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也学着程初闭上眼睛开始剪头发。
头发并没有完全剃光，紫头发帅哥实在心疼她，给她在短的基础上修剪了一个最好看的发型，并且没有收钱。
程初哑着声音说了句谢谢，戴上事先准备好的黑色渔夫帽夺门而去。
纪涵澈看着她的背影，瘦小单薄，现在更是显得有些仓皇无措，他对这个小女生开始感兴趣。不对，应该是一开始就感兴趣了。他懊恼地想，要怎么和她联系呢，周围这么多学校，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哪所大学的。
结账离开时，店员递给他一把小绿伞，“这是刚刚那个小姑娘的伞，你遇见她就给她吧，我估计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想来这里了。”
他一愣，随即展开笑颜，接过伞离开。
纪涵澈有很强烈的预感，他们一定会再次遇见。
02
程初已经一周没出过门了，她有些气愤，为什么逃了一周的课，头发还是这么短。
她伸手拿过床头上的药膏，认命地朝着头顶上抹，要不是这该死的真菌感染，她怎么可能去剃掉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乌黑亮丽的长发。
暑假的时候，家里的淘气包弟弟拿一支笔在她头顶上划了一道伤口，后来就在那个地方长红色斑块，医生说是她抵抗力太弱，真菌感染了。
而治疗方案就是……剃光头发擦药！
起初她还抱有幻想，想着吃药也许也会好，可是一个月过去，反而越来越严重，她这才下定决心去剃头发。
奇怪，妈妈不是说很快就会长出来吗？？
躲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躲不过去了。程初收拾好自己，扣上渔夫帽出门，没有吵醒还在睡觉的倩倩。
昨天皮皮打电话给她，说是新一轮“推拿进社区”开始了，组织上非常需要她。
大一的时候，程初是学生会“青年志愿者协会”一名光荣的干事，“推拿进社区”活动一直是她在负责，也只有她才认识社区负责人以及能找到去社区的路。所以，这一次她的工作就是——带领新的干事去熟悉熟悉路子。
一票人看见她，认识的人惊掉了下巴，不认识的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叫学姐。
皮皮找死地把她的帽子一揭，“程初，你的头发……被打劫了吗？”
程初抢过来帽子扣上，“要你管！”
大一的学弟学妹礼貌地称呼学姐，程初笑得有些腼腆。皮皮指着边上那个身材修长的男生说：“这个，给你介绍下，我们新招的干事，以后他接替你的工作。”
程初看了眼，只觉得眼熟，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光着头面对着一个大帅哥。
“你好”纪涵澈伸出手，程初有些吓到了，忙伸出手握了握。
这样的问好方式不多了，现在不都是嗨来嗨去的吗？谁见面还说你好？
最后，她带领一行人乘坐公交车，步行半小时，终于赶到了最偏远的燎原社区。纪涵澈始终跟在她身边，认真聆听教诲。
“学弟，我给你说哦，社区负责人姓李，待会儿我把电话给你，你叫她李姐就好了。她脾气不太好，而且爱打麻将，所以要做活动之前一定要事先通知，不然她不会给你拿凳子的。”
“还有还有，活动是十一点半结束，你记得在十一点的时候就开始收拾空余的凳子，礼貌地拒绝，告诉他们下周还来，不然的话根本走不了的。”
……
程初絮絮叨叨，把自己积累了一年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偏头发现他在认真记录，“嗯，大概就这些了，你自己要灵活变通。”她拿过他的小本子，写上负责人的号码，递给他，“诺，给你，你以后就打这个电话联系她。”
纪涵澈没有立即接过来，“把你的号码也写上吧。”
程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后面的皮皮夸张地叫了声，“我靠，纪涵澈，你竟然在工作时间公然泡学姐，还是我们班班花！！”
被他一吼，纪涵澈肆意地笑了，“部长，要不你开除我吧。”
本子拿在手上，像一个烫手山芋，程初红着脸抬头，对上纪涵澈的目光，有些犹豫地写上自己的号码递给他。
人家只是怕工作不方便啦，程初，你不要误会了，不要脸红了，真的很丢人好不好！！
活动做完回学校的时候，程初好死不死地和纪涵澈挨着坐，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却莫名觉得尴尬，只好闭着眼睛装睡觉。
整个过程他们之间都是零交流，最后下车时，他在她耳边说：“其实你短头发很好看。”
近乎耳语，程初又红了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