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嘴:“对不起,我问到了您的痛处,您可以选择不回答。”
秦可卿擦了下泪说:“也没什么,我可以回答你的,当时我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比丈夫贾蓉要大一些,他在我眼里还只是个孩子,很难让我提起爱他的兴趣,因为这时候的女孩子多是喜欢大一点的男人的。而贾珍不过三十多岁,又是世袭三品的威烈将军,长相也可说是一表人才,更能让我倾心一些。但我既是贾蓉的老婆,就不能这么做,但我又不能拒绝贾珍,所以我一直处于极度的苦恼、郁闷之中,一直到死。”
快嘴:“嗯,在您死后,贾珍也是很悲痛的,他甚至要比贾蓉悲痛得多,由他主导的对您的葬礼办得也是很隆重的。”
秦可卿:“不错,当时的情景与场面我在太虚幻景中都看得一清二楚。特别是我的公公贾珍为我丧事的操办可以说奢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了挑一副上等的寿材,他挑来拣去看什么也不顺眼,最后竟然挑了一幅原本给义忠亲王老千岁留的樯木寿材才罢休。在丧礼上他哭得死去活来,就差一头撞死去了,好几次几乎都要背过气去,丧礼过后,又大病一场,我看了这些也甚是感动。”
葬礼透露出的疑团
快嘴:“嗯,对葬礼这事我还是有点奇怪,在您去世的时候您的丈夫贾蓉好像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他那个五品龙禁尉的官衔,也不过是贾珍临急花了钱捐下的罢了。虽然贾家势大,可是在给您出殡的时候,场面却惊人的隆重,甚至出现了‘八公送殡,四王路祭’的惊人景观!真让人诧异啊!如此场面,虽以贾家之势,您又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妻子,死一百回也无福消受呀。但是您就是得到了这样高规格的待遇,所以从中透露出的关于您身上的一些疑团也让天下人猜不透啊!”
秦可卿:“嗯,关于这些事,估计也只有曹公和脂砚斋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了,也许是因为某种顾虑,或者在脂砚斋的建议下,曹公在易稿时将有关我的文章删去了许多。我想他肯定有着诸多的舍不得,因此不得不大伤脑筋,尽在暗处着笔,使我在小说中只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评宝玉之“意淫”和“早恋”
快嘴:“既然猜不透,我也就不猜了,再说说您与《红楼梦》男主角贾宝玉的关系吧,您可是在太虚幻境中第一个与宝玉男欢女爱的女人啊。”
秦可卿:“在十二钗之中,我与宝玉的关系是很淡的,我一是比他大许多,再者也没有生活在一个府中,他之所以会在首次梦遗时想到是在和我云雨,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和性感的缘故吧,且当时他就是在我的院中睡着的。再说,你没听警幻仙子说么?宝玉是‘天下第一淫人’,他的‘淫’主要是‘意淫’,我因在小说中退场得较早,所以他对我也要意淫得早,这样我便成为他潜意识中的交媾对象了。”
快嘴:“嗯,这也说明宝玉是很喜欢你的,他对你也有发自内心的关爱和牵挂。”
秦可卿:“在众人的眼里,我或许是一个‘坏女人’,宝玉童心未泯,所以不这么想。当我生病卧床头的时候,宝玉曾为我而落泪,当我静静地走上那个世界的弥留之际,他又‘哗’的一声吐出了第一口鲜血,这湿淋淋的血和泪送给一个默默无言的香魂,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多情种子。”
快嘴:“宝玉既是‘天下第一淫人’,这是他的基本素质呵,他对天下女子都怀有博爱之心,为一些女子的可怜命运而伤感,对于您这么美的大美人,他当然会更多一番感慨。”
秦可卿:“呵呵,其实不只是这么简单,除了小说的隐指和情节上的安排,宝玉对我的意淫,其实也有些早恋的情份。”
快嘴:“哦,是呀!宝玉懵懂中对女子的情爱,好像便是从你这里开始的。那时候黛玉、宝钗、湘云等人都还小,宝玉虽喜爱他们,却还不会到情爱的份上,而对您这样一位成熟、美丽、性感的女人,他那样的小男孩子也是抵挡不住内心的一种情爱和潜意识中性欲望的一种冲动的。”
秦可卿:“我觉得也是这样的,对于宝玉,我也是很喜爱的,他是个很纯真的小男孩,不似贾蓉,年纪轻轻便堕入风月场。我也发觉到他对我的别样的爱意,所以我也很关心他,爱护他。”
快嘴:“哦,我想起来在书中第五回写到:您安排宝玉睡下后,吩咐外面的小丫头说‘好生看着猫儿打架’,这个话我就觉得奇怪了,按我们的逻辑,您应该是嘱咐那些小丫头‘好生伺候’才对啊,为什么要让他们看着猫儿打架呢?是怕猫儿打架弄坏了东西或是吵醒了宝玉?那也应该是‘好生看着打架的猫儿’才是啊,对不对?说些大不敬的话您别介意,什么是‘猫儿打架’,猫儿打架一般指交配,猫的这种行为看来好似打架。这一点使人不难想到‘猫儿打架’和‘大约神仙都可以住得’正好映射了后面宝玉历仙境,并和你试云雨情这几个情节,由此可看出曹公‘伏线千里’之妙了,对吗?”
秦可卿:“啊?连这一点你都琢磨出来了?真是闲得无聊啊,真使人无颜面再苟活在这个世上呀。唉,我以为这是我与贾宝玉的千古之谜,没曾想……宝玉虽然比我长了一辈,年龄却反小我四岁。按理说我与宝玉不可能有任何情感纠葛,这是聪明人和不聪明的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然而,可是偏偏在太虚幻景中宝玉第一次感受云雨之情的女人竟然是‘我’,纵然是这样,我想大家也不妨将这理解为‘意淫’,从这一刻起宝玉知道了男人和女人。”
快嘴:“是的,我也这么想。可是,下文偏偏又出现:当您病重的时候,宝玉不由得黯然落泪;当您香消玉殒、魂飞烟灭的时,他却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大家不难看出在整个的‘红楼’中宝玉只为一个女人吐过血,那就是你。甚至后来,他钟爱的林妹妹死的时候,他都没吐过。这一切又说明了什么呢?”
秦可卿:“这也许既说明了宝玉对失去早恋之人的伤痛,我可是他在梦中与他发生过性关系的人啊,这怎么能不令他伤感?同时这也说明了他对女人命运的怜惜,也许当时还担心他的林妹妹等人也这样呢!”
难出是非之境,悟透又如何
快嘴:“不错,宝玉既怜惜你,也怜惜其他女子,他觉得那些年轻女孩子的美妙青春往往会有悲剧性的收场。”
秦可卿:“唉!我自然是‘红楼’中一个有着特别隐情的悲剧……然而,其他的十一钗,又何尝不是?甚至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人……唉,一部‘红楼’便是一部人生啊!”
快嘴:“是啊,相对而言,你的人生也是短暂和无奈的。我记得您在‘归去’之际,曾向王熙凤说过一些肺腑之言,劝她极早反省,做好人生的长远打算,但她却没有做到。”
秦可卿:“嗯,不错。我曾告诉她‘你虽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但要懂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以及‘登高必跌重’的道理……看她不似明白,最后又于她点明: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需掩各自门。唉,虽然我煞费苦心,可她这个精明人儿还是未能‘悟透天机’。最终‘树倒猢猴散’,至使两个威权显赫的大家族霎时就‘忽敕敕大厦倾’,应验了‘大地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
快嘴:“是啊,从这话就可以知道您确实是一位不同非常的人,其实您在很早就看出荣宁二府必然的衰败与灭亡,就诚心相告,可惜没人理解。”
秦可卿:“唉,关于富贵荣华,不提也罢,其实我本身就是一个凄美的、一个虚假的、一个梦幻的故事。我就在这个故事里成长,张开眼睛静静的看着这个故事里的一切……看到了一线阳光微笑的灿烂,也身不由己的看到了一片淫雨后的凄凉……”
快嘴:“嗯,您说的对极了。我猜想您这些年在太虚幻境中就是悟透了这点吧?”
秦可卿:“呵,说什么悟透,像我这样的人,本就难出是非之境,悟透又如何,前事不堪回首啊!不说这些了。哎,快嘴,我不能陪你闲聊了,感觉有些乏累,我的身体一直不大好,想去歇息一会儿了。”
快嘴:“嗯,我的问题您也回答得差不多了,很感谢您能跟我聊出这些句,我回去整理一下,您就去歇息吧,我也就此告辞了。”秦可卿欲起身相送,我说不必,便就告辞出门。
一部“红楼梦”便是一部人生,是啊,一个秦可卿就给世人留下了诸多的疑惑与感慨。她的一生虽然短暂,在小说中所用笔墨也很少,但却是表现了她这类女人的命运和心理状态,让世人为之侧目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