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二更时分,月色朦胧便由皇帝挂帅亲征带了一批精装善射的弓弩手与雷得率领得中骑军便出了盆地摸黑朝五里外的傅家军逼近,左副将则率了重骑军严守巽寮关。我与婉言留在帐内彻夜未眠暗暗计较着时辰,在三更天时分四周的山雾愈渐迷蒙只盼皇帝一行能够在雾气的掩护顺利进行.....我最不喜等待,那样漫长的时间里整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哪怕远方传来一丁点声响都禁不住猜上三分!营地一片寂静,偶尔便听的几声低沉的鸟叫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帐里的篝炉烧的通红,不断跳跃的火舌烧得水壶啵啵作响不时有水珠翻出壶身滚落下来滴到篝火里发出刺耳的嘶嘶声。我挑起帘子望了一眼白蒙的营地,能见度极低不远处的帐篷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缩影。帘子早已被丝丝雾气打湿,在这样低的温度下便觉冰冷刺骨。我缩回略微僵硬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转身对婉言道:“已经四更了!你还是上床歇会儿吧!有我等着便好!”这样冷的天他们要在户外守一整晚乜不知道熬不熬的过去!看这天气过两日便要下骤雪了如果今晨不能顺利拿下五里外那支分队的话待来日天晴之时傅家军定会举兵来攻打我军,那时可就毫无胜算了!婉言满面愁容的看着我摇了摇头道:“外头这么冷,乜不知道爷现在怎么样了?”我安慰道:“他是天子之尊定会安然无恙的!”这话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战场上兵刃无眼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谁能保证一定就安全呢?我与婉言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挑破罢了!渐渐到了五更天,天依旧没有亮的意思。婉言挺着大大的肚子拖沓着步子在帐里来回走动着,不时侧耳倾听不远处的巽寮关是否传来打斗声,脸上的神色愈发焦急。天愈发冷了我拿了件袍子披在婉言身上,“放心!倘若巽寮关一直沉寂着那便表示皇上那方尚在把握中!”婉言点了点头,便挨着床边坐了下来扶着肚子隐隐皱着眉。我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婉言摇了摇头:“不碍事!就是偶尔发紧!平时乜这样,只是今夜特别多!”她的眼睑略微带乌青定是疲了,我轻轻顺着她的肚子:“你太焦虑了!还是先歇会儿到时候皇上回来了我再叫你!”婉言张了嘴随即便点了点头躺下了,我替她掖好被子披了件氅子转身出了帐篷。我亦不比婉言好多少待在帐里只觉烦闷坐立难安索性去外头等着。我缓缓朝马场走去,浓厚的雾气成片的涌向我过不了多久便沾湿了我的裙摆,绣鞋早已湿透脚尖传来微麻的疼痛感,我掂了掂脚尖抬眼望了望愈渐灰蒙的天色便原地来回踏着步子。现在已经将近卯时了吧?巽寮关仍旧毫无动静那便表达一切顺利了!我的心带着丝丝雀跃却愈发急躁了起来...
天还没全亮便扑簌扑簌的落了大片的雪花下来。没多久我便听到一阵清亮的马鸣声与将士们手执长戟相互撞击的呼喝声隐隐回荡在盆地里。回来了?我心下一动便急急朝半里外的巽寮关赶去。待我来到巽寮关时,便见成片身着染血盔甲的将士拿着手里的兵器掷地打拍嘴里发出高昂的呼喝声正团团围着正中央马匹上的那抹明黄!他的脸上、袍子、大氅皆染满了斑驳的血迹,由于时间久了泛着淡淡的黑。他勾着略带乌黑的薄唇大喝一声,将士们便安静了下来。他凌厉的眸子扫视了一眼众人道:“众将为朕典身卖命自当嘉奖!今获大捷,得粮饷五万石,俘虏六千!凡虏者愿归顺我军则同享我士之禄,不愿归顺者斩立决!此役首功者朕自当论功行赏!”说罢,看向雷得道:“雷将军,吩咐下去命军厨宰杀牛羊犒赏众士!”语罢,将士们再次沸腾起来。他转首看向我,一双眸子透着刚毅不见半点疲态。他驾着马缓缓朝我走来,士兵们纷纷让开了道。马儿在我面前站定,他高坐马背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掌俯视着我,俨然一股不可抗拒的王者风范!我仰着头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手轻轻覆上他的手掌,他稍一用力便将我带上马背环着我策马朝营地疾驶而去...纷纷扬扬的雪絮斜倾着急速的擦过耳畔,冷凛的寒风扑在脸上让我有种窒息的感觉。忽然右肩一重抓着马缰的那双手便渐渐垂了下去我忙接过缰绳侧首一看只见刚还威风凛凛的他现在却惨白着一张脸靠在我肩上晕了过去!我想喊他可一张口却灌了满嘴的寒风说不了话遂闭了嘴一手托住他的身体加快了马速回到了营地。婉言已经起来了,一听见我的呼喊便连忙出了帐篷与我一同扶了皇帝入帐躺下,只见皇帝的左肩正不断的向外渗出殷红淋漓的鲜血。婉言急急道:“怎得伤成这样了?”我的心紧紧揪着,悄然落了泪便连忙起身来到篝炉边提起水壶,取过面盆倒了热水端至床榻边对婉言道:“你先替皇上清洗下伤口!我去找军医来!”待我与老军医赶到时,婉言已经将他身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了。他依旧惨白着脸棱角分明的唇不见一丝血色,敞露在外的左肩上赫然插着一截折断了的箭柄,伤口处不时有鲜血涌出!“快!快救救他!”婉言的声音带着颤抖,随即便低低啜泣了起来。老军医不徐不慢的往桌上一字排开各种用途的刀具,取了其中两把放在火上烤了片刻便让我扶起皇帝半仰着身体以便他施刀。老军医取了一把金疮药均匀的洒在箭把周围,举起烤过的细刀便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仔细的画了个十字,紧接着刀锋一转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一枚倒三角棱钩箭头便静静的躺在地上。剪头一除血又重新从他的伤口涌了出来,我接过军医手上干净的棉花便压了上去,很快洁白的棉团便立即汲满了猩红的鲜血,温温的缠了我一手!我颤抖着朝老军医吼道:“怎么办?怎么办?”老将军忙拿开我的手道:“你别压着他啊!”我一惊忙松了手,老军医无奈的摇摇头取了片干净的布轻轻拭着血道:“如今他的伤口皮肤都比较脆弱,碰不得。你只需要将棉花放在伤口上即可!你还两手往上压不是要他的命吗?”说罢取走染了血的布条又往伤口上倒了些金疮药道:“索性只是伤了肩胛除了箭头休息几日便没事了,要是再偏些伤及心脏那可就回天乏术了!”他替皇帝裹好伤口又交代了我一些注意事项便提着药箱离开了。我松了一口气一回首便对上了婉言那双清冷的眸子:“你看着他!我出去煎药!”婉言忙起了身道:“我去煎吧!”我摇了摇头道:“你好好陪着他!”婉言感激的看了我一眼便沿着床榻坐了下来,执着他的手放至脸颊处轻轻摩挲着:“爷!”我端起面盆倒了污水便去了伙房煎药...
“听说这次大捷全亏了皇上!他只身一人深入敌腹直取敌方将领首级!除了郑魁那斯军心大振两面夹击便将那稀里糊涂方寸大乱的傅家支军打得落花流水,连阵都来不及摆更谈何反击呢!”“是啊!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含金汤匙出生的落魄皇帝没想到居然乜是个骁勇善战之辈!本以为粮草枯竭我军必不战而败不曾想这落魄皇帝居然整了这么一出。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啊!”“可不!还掳了对方六千将士!其余的都已歼灭。实在是振奋人心啊!”我听着伙房里的谈话微微一笑心里隐隐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我不敢细想忙倒了药便急急朝帐篷走去...
我一挑帘便见婉言正伏在皇帝身上低声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忙直了身子低垂着头道:“姗然!我...”我微微一笑垂眼压下心中的那股莫名的酸涩道:“你别在意我,你们本是夫妻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说罢便在桌上搁了药道:“一会儿他醒了你让他服下!”便转身要走。“回来!”一声有气无力的男声低沉的响起,他醒了?我愣在原地紧紧绞着手迟迟不愿过去。慕姗然,你在怕什么?婉言识趣的退了出去。他看了我许久,亦不说话。帐里的气氛渐渐变的诡异起来,我实在忍不下去了,便端着药来到了床榻边道:“把药喝了吧?”我伸手贴着碗壁试了温,便舀起一匙递到他嘴边。他一侧头躲了开去,深邃的眸子看向我道:“我伤成这样你不在旁伺候着想跑哪去?”我垂着眼:“我想去伙房给你拿些吃食!”“借口!”我抬眼看向他心里隐隐有些发虚,他一把勾过我让我靠在他怀里,语气轻疏:“承认喜欢我就那么难吗?”我忙挣扎着起了身。他却呲着牙紧皱眉头道:“你弄疼我了!”我看着他肩上的纱布微微沁着淡淡的红晕心下又气又急道:“活该!”他睨了我一眼,表情淡然的道:“还是喂我喝药吧!你那一压去了我不少血!”我微微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药便伺候他服下了。他往里头挪了身子随后便伸出修长的手撑了头侧慵懒的道:“别走开!我要睡了你要是乏了可以一起!”说罢便闭了眼不再说话。我搁了碗重新坐回床榻边看着他的俊颜心里不禁悄悄悸动了起来。承认喜欢我有那么难吗?难吗?我悄悄问自己却得不到回答,如今的我对于'喜欢'这概念愈发模糊了,如果我不喜欢他为什么看到婉言与他亲近心里却会莫名的不舒服呢?如果我对他是喜欢那么白子厷呢?现在的我对他又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