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后来了...”李公公垂着头悄声道，皇帝放开了我微微一皱眉道：“朕去去就来！”说罢便起身步出殿外。夕月伺候我吃了些东西道：“姐姐这次回来会封嫔吗？皇上都把你安置在他的寝殿里了，现在宫中上下全都议论纷纷呢！”封嫔？我微微一笑：“如今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封嫔呢？皇上待我再好乜抵不过皇家祖制。”夕月的目光忽然就暗淡了下来：“那姐姐以后都不能再嫁了吗？”我刚舀起了一口汤的右手顿了顿道：“是吧！”便继续低头饮了起来...在这男权至上的体制下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太后将我赐给了傅老将军如若宸妃真的将我殉葬了亦是无可厚非的。如今傅老将军死了，我亦只能冠予他遗孀的头衔活着至于婚配那是不被允许的。从答应入宫甄选那刻起我的命运便任由他人掌控，几许沉浮半点不由人唯一可以把握的便只有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我轻叹了口气搁了匙子道：“婉美人还好吗？”夕月拾掇了碗碟便道：“好着呢！自从上次皇上发话了宸妃那帮宫人倒乜本分了，如今婉美人的身子愈发笨重了每日却乜都来趟宣室殿！”我微微颦眉，皇帝与她的感情这样好了么？宣室殿可不是妃子想来便来得了的。夕月道：“姐姐还要再睡会儿吗？”我望了眼明黄的龙榻摇了摇头：“不了！一个奴婢睡了龙榻本就僭越了！我躺乏了！想出去走走！”我刚起身便听小安子进来道：“慕姐姐，皇上请你去前殿！那刘御医正被拿了问罪呢！如今傅老将军的事总算水落石出了！”我来到前殿却见皇帝太后皇后宸妃以及白子厷都在里头了，我行了礼便安静的立于下首。一御医道：“回皇上、太后！当日傅将军药膳之事现已彻查清楚！傅将军之病寻其根乃石水之症，然病征已入腑脏若说痊愈尚不敢言，但若药石使用得当延续命数亦是可能！治石水之症讲究的是扶正固本，以益气养阴、气血双补、滋补肝肾为主。当取以首乌、千年灵芝、白术、黄芪、仙茅、沙参，天冬为药，引九龙蚕之灵液皆有显著减毒增效延长病者命数之用！而当日傅老将军服用的汤药中除了上述药材外便私下被替入了一种致命之药——附子！附子与首乌类似。首乌味甘、苦、平，归心、肝、大肠经，具截疟解毒，排脓祛肿之功效。附子乃乌头之根茎，属祛风湿之药，辛、苦、温，有大毒。虽具毒性但亦是一味常用的良药寻常人对症食之药理相抵则无碍，但附子却是石水症大忌！遇则潜数时必毙之！”宸妃听罢满脸的不可置信，瞪了一双杏眼道：“好你个刘锦初，本宫待你不薄。你竟下狠手来要了祖父的命！哪来的胆子！”她鬓上的赤金步摇随着她的怒斥而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刘御医张了张嘴，皇后连忙道：“是阿刘御医，你怎的如此糊涂犯下这掉脑袋的混事儿来全然不顾家人安危了呢？”一双凤眼凛冽的射向刘御医。刘御医怔了怔，忙叩头了道：“皇上！太后！此事全是罪臣一人为之自当以死谢罪！”宸妃冷哼：“是你一人死就能顶的下的事吗？凭你之力断不敢朝傅将军下手！你幕后主使到底何人！”皇帝沉吟着道：“如今都已经彻查清楚，刘御医自己乜认罪了！即已大白，无需再断！来人！拖下去！”“皇上！”“够了！宸妃无须多言！真凶已明，即日正法！”说罢便目光柔和的看向我道：“既然傅将军已逝，你便回来当值吧！”我福了福身子谢了恩，便听太后接着道：“这丫头看着倒是伶俐！哀家宫里正却个人手，不如皇帝就将她指给哀家吧！”我抬头撇了一眼皇帝，只见他紧紧抿着唇正盯着我不发一语而太后则气定神闲得等着皇帝回话。“皇上！”皇后看着气氛有些不对便微微提醒着，皇帝垂了眸子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便去无极殿当值吧！”我颔首谢了恩，一转眼便对上了白子厷波澜不惊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我的心隐隐蜇了一下忙垂了首不再看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我躲不了每次的对视都会让我的心滑向更深处。“如今傅大将军已殁，战事亦止。这傅家三十万大军自当归属朝廷！白将军多次带兵出征立下汗马功劳，治理水患绩效显著，今特封苍熠侯，赐金印！往后与侯爵夫人在京都享福便好！”皇帝气摄人魄居高临下的望着白子厷。白子厷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虎形符递给道：“臣叩谢皇上圣恩！傅家军一直以来都竭力效忠朝廷。如今无战乱自当休养生息，以待来日为君效力！”我不禁侧眼看向白子厷，皇帝这是要收回兵权了，白子厷亦表明立场忠君报国封爵释权表面看似成功，但底下的暗流涌动只怕双方早已有所戒备，只是谁更技高一筹尚未可知....
翌日我便由宣室殿去了无极殿当值，却在无极殿的甬道上遇见了宸妃！她坐在步辇上远远便看见了我，只见她一招手步辇便落了下来，我慢躬身行着礼，她抬起我的下巴道：“可惜了这张绝丽的脸蛋儿了！后宫从来就不缺绝色美人！原本以为皇上待你不同才会巴巴的赶来救你，可不曾想皇帝对你再好终究不会忤逆太后的！如今你乃祖父遗孀，任你翻了天去不过乜是个侍妾！本来，得个侍妾或许能像婉言那个贱婢一样封个美人生个龙子来固宠，只是如今太后亦怕皇上收了你便急急讨了你去！”说罢轻笑了一声道：“你呀，今后就等着老死宫中吧！”说罢撇了我一眼便进了无极殿。我直了身便随无极殿的掌事姑姑进了后殿，徐姑姑象征性的说些训诫后便告诉了我在无极殿应该做些什么。这位徐姑姑与何姑姑是旧识了，给我安排了个闲差，何姑姑之前说过太后脾性娇惯我这样不讨喜尽量少在她面前晃荡，她于徐姑姑有过救命之恩徐姑姑自当卖她这个人情。徐姑姑详尽跟我说了宫里度岁的细节与一些禁忌我大致都了解一二方放心的离去。现已经是腊月底了，宫中上下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等着度岁了！各宫的正殿前都摆满了金灿灿的如意桔，桔子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璎珞子。宫门前摆了一盆飘着薄冰的水盆子，谁进出都得照一照水盆子祛了污秽方可入殿。从腊月二十三起未央各大正宫都得上天灯、万寿灯，如宣室、长乐、无极及未央各大殿。无极正殿左右丹陛上安设万寿灯两座，丹陛下面左右安设天灯两座每晚都要上灯，一直到来年二月初三日止。万寿灯的灯柱为雕凤楠木，灯柱呈八面形，每个灯柱上悬挂万寿宝联八幅，共一十六幅。两廊及甬道都需上灯，我的差事便是每日酉时至便要为这些灯一一点上，确保其燃至翌日卯时，待天明后便可回侍房休息。岔开了与各主子的照面日子过的闲并且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了！除夕夜，我早早的收了万寿宝联替上五色八角圆灯便随了众宫女来到无极正殿朝拜太后领如意荷包，每个荷包里都兜了一枚指大的金如意！各宫女得如意者皆叩行大礼嘴里嚷着：“祝皇太后新年新喜长乐无极！”礼毕，太后便起了身道：“是时候了！小德子，太皇太后去宣室殿了吗？”被称为小德子的是太后当年进宫便跟到现在的老人了，处事玲珑为人谦卑深得太后喜爱：“回太后，长乐宫传了话说太皇太后今夜就不去宣室殿了！”太后伸手理了理护甲道：“乜是！终究是上了年纪不利索了！该送的可都送过去了吗？”德公公道：“都送过去了！”“那就摆驾吧！过了驱傩仪式后便去长乐宫陪太皇太后守岁罢！”驱傩在宫里是重要仪式之一，规模庞大。太后携了一众宫女前去观摩，我则照例回到游廊上掌灯。我一盏盏的寻过去见全亮着，便缓缓来到扶栏上听着远处哔哔剥剥的爆竹声不绝于耳，隐隐传来笙钯声那是驱傩的前奏。我抬头望了望星空，漫天繁星璀璨夺目，越发觉得寂寥。团圆佳节，焉儿每年都会陪我守岁，今年可能要自己熬了！我的脑海突然闪现一抹身影，我是那么的渴望见到他！他应该会来吧？我远远看他一眼便好。注意打定我便悄悄往宣室殿赶去...我提着裙摆急急穿梭于这灯火辉煌的未央各道，凛凛的寒风不时夹着丝丝火药味却让我兴奋异常。驱傩仪式在宣室殿前的大型台基上举行，皇帝亦宴请百官同庆。爆竹声与锣钯声相互参杂，高亢的声音直击耳膜。高坐正首的帝后正接受着百官庆贺，只见两太监抬了一匣子上来，内头置九九八十一柄紫檀嵌玉如意，九九最高数乜寓意太后万寿无疆。皇帝携皇后朝太后跟前一跪道：“恭贺太后新年新禧万寿无疆！”说罢百官亦起身跪拜。太后笑盈盈的收了如意，皇帝便向李公公颔了颔首落了座。李公公点了头移出两步拂了拂尘道：“驱～！”众人便纷纷落了座。此时，笙钯止。寂之，随着一声声镇人心脾的打鼓骤响，便上来一个穿着全副金镀铜甲手执金枪头戴假面的舞者，他大摇大摆的走到皇帝前，猛的一抻金枪随即便退回殿中央左右摇着金枪，发出清脆的呤呤声便上来了两个身穿绣画色衣的胄装门神，三个人呜呜的跳喊着引来了丑恶魁肥的判官、钟馗、土地爷、灶神、小妹之类共千余人声势浩大。我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座于右下首的白子厷，只见他只身坐于案上不徐不慢的喝着酒。今日的他穿了一身玄色赤金纹锦袍，髻上簪了枚玄金簪，脚踏明黄鞋履。我心里暗暗吃惊，他今日如此打扮其心可辩，是要在今夜吗？他有把握吗？我抬眼望了一眼座上的那抹明黄，同样的从容不迫。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慕姗然你是希望白子厷赢的是吗？可是皇帝呢？他待你不薄，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吗？我正想着却见李公公上前附在皇帝耳侧说了句什么，皇帝冷眼望了一眼白子厷便招了手李公公便退了下去。忽的蹿出几列禁卫军，为首几个身着盔甲手执冷剑指着白子厷道：“大胆逆贼！竟敢拥兵自重包围未央宫，可是要逼宫？”只见白子厷仰天长笑，随即便敛了笑容：“赫连泽澜，你以为凭你未央十万大军抵得过我常年征战沙场的傅家军吗？封爵释权是假，你我皆心知肚明。今夜，你若是自觉让出帝位，昱国便可免去一场撕杀，君以民重你不会不懂吧？至于这帝位，”只见白子厷眸子闪过一抹寒光：“我势在必得！”皇帝执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气定神闲道：“如今你无兵符在手如何调配那三十万大军？”“哈哈，我若无符又如何？将在外不受皇令，我傅家军征战沙场多年为昱国抛颅洒血你赫连家抚恤过吗？常年赋税厚重你赫连家了解过民意吗？乜许，你要比赫连文宇明治，但赫连家早已失了民心。时移势易，你若要以卵击石我定当奉陪！”皇帝笑道：“谋反？今日你出的了这未央那该你坐这龙椅！”白子厷轻嗤道：“凭你这小小禁卫乜想困我！”说罢从案上一跃而起谈笑间就解决了几十个禁卫军便重新坐回案上饮了一壶酒，挑衅的望着皇帝。皇帝道：“白子厷！纵你武功盖世又怎敌的我万计禁军！”说罢只听一阵撼天动地的铠甲撞击的声音远远望去一片黑压压的逐渐逼近！女眷皆惊！白子厷摇了头道：“你还是看不清时局！”说罢便见天空忽的滑过一道光亮，不远的承天门便响起了号角以及士兵的呐喊，声势浩荡！“那乜要你有命坐这皇位！”说罢一声令下众禁军便直逼白子厷而来，我惊呼！这不是瓮中捉鳖吗？只见霎那间所有的舞者皆除了假面拔出长剑高呼：“誓死效忠白将军！”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白子厷的将领都是常年征战训练有素战斗力强虽然人少但以一敌十亦不在话下很快便占了上风，承天门外两厢军队力量悬殊不久便被攻破。傅家军如洪水一般迅速侵占未央宫！皇帝的左将雷得见大势已去忙携了皇帝便要撤，皇帝誓要殊死搏斗却被雷将军一语惊醒，带了剩余的数千将士撤退。我躲在树后看着白子厷踏着满地的尸首一步步踏上龙椅睥睨而坐，却忽然间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