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预堆。
五月不可触,猿鸣天上哀。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小爹在她十三岁的时候教给了她这首李白的《长干行》,她一直牢牢熟记,到如今已经四年了,每次想起这首《长干行》,梦痕心中总是说不出的异样感觉。记得那时是春天,春风温柔地贴着她的面颊,温和的阳光中,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他一边摇晃着她的秋千,一边教给她诵读这首《长干行》。
他解释这首诗的意思,声音就如春风般的温柔:我的头发刚刚盖过额头,在门前折花做游戏。你骑着竹马过来,把弄着青梅,绕着床相互追逐。我们同在长干里居住,两个人从小都没有什么猜忌。十四岁时嫁给你做妻子,害羞地没有露出过笑脸……
记得她眯着朦胧的双眼问道:“小爹,妻子是否就不会与你分离呢?”
小爹点头,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
“小爹,我十四岁的时候也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好吗,我们永远不分离!”
他望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笑她好傻,只是把她的秋千推地好高好高!
记得为了那句“绕床弄青梅”,她趁他出门的时候找到益浩和绛妩,摘下那么多的梅子,结果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还记起那天傍晚,睡梦中,小爹就站在她的床前如此清晰,而那天是她第一次初为人事,如此难堪……
往事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如此清澈,从六岁来到程家,如今已经十一年了,一切恍如昨日。
梅林中,清风蔼蔼,林子郁郁葱葱,让人神清气爽。
放一颗酸甜酸甜的梅子在嘴里,梦痕玉颜微皱,说不出是好吃还是难受。
“梦痕,你知道现在在临安天子脚下,谁当属南宋首富?”绛妩出落的越来越水灵,古怪精灵的眸子转动着,小小的嘴巴早已经被梅子染得红红的。
“每天都这么无聊!”益浩不以为然地白了一眼绛妩。
梦痕的纤指拨弄着梅子,坐在梅子树下,有些微凉,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雾气蒙蒙的双眼望向绛妩:“难不成是程家?”她声音轻柔,胡乱猜测。
“当然是程立雪——我的表哥,也就是你的小爹了!”绛妩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大哥才二十有四,你每天小爹小爹的叫,有时候想想还真让人不习惯,这么多年,也没有听你喊我一声小姑母!”
“绛妩,你讨打!怎么说话一点分寸也没有!”益浩愤愤地站了起来,马上要冲上去来阻止绛妩那不着调的话。
“算了,我在这个家始终是没有地位的,没有爹疼,娘每天就是吃斋念佛,你呢?每天就知道崇拜表哥,表哥我就更不敢指望了,怕都来不急呢?我好命苦呀!”绛妩乖巧地躲在梦痕的身后,冲益浩做着鬼脸:“哥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表哥的‘女儿’你也敢招惹?小心表哥打断你的腿!”
“好好的!怎么到扯到我头上来着!”梦痕不留痕迹地躲开了二人:“不和你们逗嘴了,我要回去了!”
益浩刚劲的面孔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扑上去掐死绛妩。
梦痕站起身子,清风吹散了她的长发,紫衫飘飘,盈盈无语——益浩一时间看痴了,呆呆的——直到梦痕远去,绛妩摇晃着他:“别望了,人都走远了!哥哥,难道你看不出梦痕的心思都在表哥的身上吗?表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从不多话?那么一个清冷的人,梦痕怎么和他相处来的?她也从不对我们多说什么……”她伸了伸舌头,真是弄不懂大哥哥和梦痕是如何相处的。
“傻瓜!难道你不明**痕在表哥的心中也是很重要的吗?他们俩真的很像……”益浩揉了揉妹妹的脸蛋,耿直的容颜上笑容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