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榕剑到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冯帝国人的晚餐时间比较迟,一般都在晚上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
皇帝设置的晚宴,是在八点,所以楼榕剑一家还是有时间,洗澡,更衣,打点妆容。
七点多,楼思克携着妻子,儿女,坐上皇宫派来的马车,往皇宫去了。
马车径直驶向宫门,自皇宫正门进入。
皇宫的宫墙把外面一切喧嚣都隔绝了,进入皇宫后,楼榕剑只能听到马车的声音,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时不时还能听到皇宫卫士巡逻的脚步声。
宫内的宫殿有几十间之多,每一殿都由带顶盖的长廊连接。这些宫殿也颇有历史了,冯帝国也是个奇怪的国家,建都于特法尔城,后来曾经往北迁都,直到三百年前,又迁回了特法尔城。
当然,这和政治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当年往北迁都,主要是为了接近比拉克公国,当时的冯帝国还只是一个公国,和比拉克公国的关系非常好,双边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比拉克公国临海,主要靠海洋贸易。海边还出产一种特别的矿产,冯帝国当时就是大量的购买这一种矿产,用于制作兵器。
后来又迁回旧都,特法尔城距离大陆的中心又更近了,这也说明冯帝国的野心已经不再是偏安一隅的发展自己,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逐鹿中原了。
皇宫的每一座宫殿的建筑都非常的精美,外墙上都是花纹和雕塑,宫殿的大小不一,但是最小的也占地四五百平方米,最矮的也是两层建筑。
马车在宫殿内走了约二十分钟,楼榕剑看这路程,已经到了皇宫的内宫,这已经是皇帝的私人领域。
皇宫的外宫除了是宰相们的办公地,还有宫廷守护驻地,宫廷法师驻地,宫内仆从居所,以及皇帝召开御前会议、大宴群臣、举行庆典的场所。这内宫,自然就是皇帝以及他们家人的居所了。看来这次宴会并不是很正式,但是这也可以显示皇帝的亲近之意,表示不严肃。
马车终于停下,侍者打开了门,楼思克先走下了马车,夫人斐米列紧随其后,楼榕剑则是拉着弟弟走在了最后面。
下了车后,楼榕剑一看,宫殿门前铺着红地毯,两边分列着六个宫廷卫士,宫殿前种着一排树,宫殿只有三层高,宫门大开,里面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是楼榕剑非常熟悉的身影。
楼榕剑一家走上台阶,来到宫殿大门之前,那稍矮的人上前一步,道:“欢迎侯爵一家赴宴,由我代表陛下在此迎接。”正是楼榕剑的好友,仙审陛下的孙子,仙治殿下。
楼思克道:“陛下客气了,陛下邀请,那是我们一家的荣幸,还劳殿下在此相迎,我真是受宠若惊。”
“我与楼公子都是同学,侯爵大人不必这么拘礼,”仙治指着旁边的人道,“这位是我的师父,宫廷法师仙辰,也是皇族,和楼公子也有过一面之缘。”
楼思克也转头对仙辰道:“劳驾在此久候,望大师海涵。”
仙辰点点头,道:“侯爵大人说哪里话,久闻侯爵大人之名,我也是十分钦佩,结识大人,也是我的荣幸。”随即转头对楼榕剑道:“楼公子,听闻你得法圣垂青,恭喜恭喜啊。”
“当日我被神宗国刺客挟持,全赖大师相救,小子甚为感激。”楼榕剑答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仙辰道,“陛下已经在殿内等候,几位,请吧。”
仙辰领着众人就往里走,仙治则没和仙辰一起走在最前面,反而是走在后面,和楼榕剑走了一排。
“陛下今天把皇子和皇孙全请来了,”仙治对楼榕剑道,“我早就听说陛下要宴请你们,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也把他们都请来。”
“他老人家想干什么,你也不清楚吗?”楼榕剑低声问道。
“我今天问了他一下,他只说要给你一个赏赐。”仙治道。
赏赐?那就好。楼榕剑问道:“请这么多人,怎么不在大元殿宴请?”
“大元殿太大了,”仙治道,“这里就是我们一家和陛下日常饮食所在,看来陛下是想把这宴会搞得比较温馨一些。”
“我没跟陛下吃过饭呢,他老人家有什么禁忌吗?”楼榕剑道。
“没事,陛下很好相处的,”仙治道,“你又不是蠢货,不会有什么地方得罪他的。”
说话之间,就已经穿过了三道宫门,第四道宫门打开时,楼榕剑就看到一个大房间,里面摆着几张椅子,只有一人坐在椅子上,其他十几人都站着。
坐着这人自然就是冯帝国的统治者,现年七十一岁的皇帝,仙审陛下。只见他也没穿着正式的青色帝袍,只是穿了一件很朴素的白袍,头上也没带着皇冠,手里没拿着权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贵族老头。
余下十几人,楼榕剑一眼扫去,可以看到大皇子仙杜,仙治的父亲二皇子仙武,三皇子仙文太子,四皇子仙康,还有仙杜的几个儿子,仙治的几个亲哥哥,三皇子的一对儿女,四皇子的一个儿子,除了仙审的皇后以及仙杜的妻子早逝,其他几位皇子都带着自己的夫人,连已经结婚的大皇子的儿子,也带来了自己的老婆。可以说,仙审一家,已经到齐。
大家都是盛装出席,可以说除了仙审,每个人都是穿得很精致,看来皇帝就是皇帝,随时随地的大气。
看到楼榕剑一家进来,众人都很热情的打起招呼。但楼榕剑对这种应酬场合有些应付不过来,一大堆人,说着几乎重复的话,让楼榕剑有些无所适从。仙审陛下一脸和善的笑容,楼榕剑一家给皇帝一一见礼,仙审在楼福尔见礼时,还捏了捏他的脸颊。皇帝是不是喜欢小孩子,楼榕剑不知道,但是不得不说,仙审展现了他的亲和力,完全没有摆出皇帝的威严架势。
楼榕剑注意到,除了仙辰以外,这里还有一位红袍的宫廷法师。在仙辰的介绍下,楼榕剑一家才知道,此人竟然便是宫廷大法师边越。
但是楼榕剑还注意到,几位皇子之间,并不怎么交谈,只有四皇子一家,游走于人群之中,如鱼得水,每个人都与他们交谈甚欢。
仙审和楼思克说了没几句,楼思克就把楼榕剑叫来了。
“榕剑啊,好久没见到你啦。”仙审笑眯眯地道。
“我也很久没见到陛下啦,”楼榕剑道,“陛下看起来还是那么有精神!”
“哈哈,这都多亏了这些能干的大臣们呢,像你父亲,处理事情的能力这么强,我这个老头子,都不用费心费神,自然是精神得很呢!”仙审道。
“这都是陛下睿智开明,圣心仁慈,能够做陛下的臣子,是我们一家的荣耀。”楼榕剑道。
仙审笑道:“哈哈,小小年纪就会拍马屁,是不是你父亲教你的啊!”
“何须父亲教?”楼榕剑道,“天下自有公论,我冯帝国国力昌盛,民生安健,难道不是陛下之德?”
“嘴比上次还甜呢,哈哈哈。”仙审笑道,“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我记得你比仙治小了一岁。”
“承劳陛下记得,”楼榕剑道,“我现在已经十三岁三个月了。”
“十三岁好哇,”仙审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年我十三岁时,父皇第一次让我参与政事,我那时什么也不懂,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快六十年了。”
仙审忽然话锋一转,道:“对了,榕剑啊,十三岁,已经不再算是小孩子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啊?”
楼榕剑答道:“是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也相信我可以扛得起责任了。我希望能够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能够为家庭出一份力;更希望能够为国家效力,为陛下分忧。”
“哦?小小年纪,就说这些,为国家效力,你知道这多么辛苦吗?”仙审陛下道。
“为陛下驱遣,不辛苦!”楼榕剑道,“我们楼家世代受恩于帝国,我们家族的地位和荣耀,都是陛下给的,陛下有命,我楼榕剑万死不辞。”
吹牛逼嘛,谁不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呵呵,”仙审笑道,“好啊,好啊!”
其实这种表忠的话,仙审一生也不知道听过多少万次,但是这话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口中说出,还是第一次,仙审只道他是个孩子,以为儿童之言往往由衷,不由得真的感到开心起来,楼榕剑不喜欢应酬,但是不代表他不会应酬,仙审哪里知道楼榕剑已经是一个混迹多年深谙此道的老司机。
这时,宫廷总管来到,求问仙审道:“陛下,宴席已经准备好,是否可以开宴?”
“可以,”仙审接着对众人道,“大家别站着了,进去就坐,准备开宴。”
侍者拉开了一道门,楼榕剑看见内是一张大的长桌,桌上摆满了蜡烛、鲜花、果盘,四周还布有魔法灯,把整个宴会厅照得金碧辉煌。
仙审陛下站起来,左手拉着楼榕剑,右手向着在斐米列胖的楼福列招手,道:“你们两个,就坐我旁边吧。”
楼榕剑立刻道:“不胜荣幸。”
进了宴会厅,仙审进入主席先就坐,楼榕剑和弟弟分坐在仙审两侧。
这时,太子仙文忽然走到仙审对面的次席,正准备坐,这个时候,大皇子仙杜却走到他旁边,一拍他肩膀,道:“老三,我是大哥,我应该坐次席。”
冯帝国的席次,主席是在长桌的正中,背向房内,也就是背向挂有一副巨画的那一面墙,次席是正对着主席,背向外、向窗。家庭宴请,男主人坐在主席,女主人则是坐次席。但是如果女主人不在,次席会给地位最高的人座。这是冯帝国的礼仪。
仙文还未回答,太子妃却道:“大哥,仙文是太子,是储君,理应坐次席。”
“胡说,”仙杜道,“这是家宴,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宴席,哪里有什么储君不储君的,应该按照大小来坐。”
在场之人忽然都安静下来,看着这对兄弟。楼榕剑偷偷侧过脸去看了看,仙审陛下的脸色有些难看。楼榕剑一扭头,又看到了仙治。仙治看着楼榕剑,忽然心念一动,走到仙文和仙杜中间,说道:“大伯,三叔,你们两个都别争了。侯爵大人替陛下南征北战,不辞辛苦,乃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侯爵一家来赴宴,这又是家宴,理应让侯爵大人坐在次席。”
仙杜却是冷声道:“大人的事,轮得到你小孩插嘴吗?”
四皇子仙康道:“大哥,三哥,你们也太失礼了吧。”
“老四,你也看见了,是大哥不讲道理,”仙文道,“本来什么事也没有,偏偏是他要来跟我抢这个位置。”
“怎么是我跟你抢位置呢?”仙杜道,“本来按照我国传统,我是长子,长子就应该做这个位置,哪有轮到第三子来座的!明明是你来跟我抢位置!”
这是话里有话啊。
仙文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啪!”仙审陛下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的餐具都抖了一抖,发出“叮铃”的声音。全场鸦雀无声。
“今天我请楼思克侯爵一家来吃饭,只是为了大家开心开心,”仙审含怒道,“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还在这里争位子,不嫌丢人吗!你们两个,谁都没资格座这个位置,全都滚到末席去!”
“请人吃饭,哪有自己座次席的道理,这么大个人,还不如仙治懂事!”仙审道。
仙审的的脸忽然像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一副慈善的模样:“楼侯爵,侯爵夫人,我家教不严,让你们见笑了。”
楼思克立刻俯首道:“陛下哪里话,能与陛下和诸位皇子同席,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这时仙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侯爵大人,请坐吧。”
但是楼思克这时为难了。且不说太子和大皇子争位置的问题,按照礼仪,自己不应该座次席的。
“陛下,”楼思克道,“我座次席,恐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啊。”仙审问道。
“次席,应该让地位次于陛下的人座的,我若是坐了,恐怕有些不合乎礼仪。”楼思克道,“这既然是家宴,理应……理应由大皇子就坐。”
“什么礼仪,”仙审道,“你这两个儿子,一个座我左边,一个座我右边,就合乎礼仪吗?”
“这……”楼思克犹豫道。
“父亲,你就坐吧,陛下既然让你坐,你还何必拘礼呢?”楼思克道。
二皇子仙武道:“侯爵大人,父皇富有天下,他让谁坐什么位置,就让谁坐什么位置,其他人抢不来,也推不掉。”
楼思克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斐米列也根据惯例,坐在楼思克的右侧。
“仙治,你坐侯爵大人左边!”仙审道。这又是一个不符合礼仪的安排。可是正如楼榕剑所说,礼仪?在皇帝的话面前,礼仪算什么呢?
楼榕剑也知道,楼思克是怕得罪人,倒不是怕得罪太子,而是怕得罪大皇子。楼思克在政治上多蒙大皇子照顾,他也是支持大皇子的人。昨晚楼家被那一群人围住,后来被一队军士赶走了。若没有身为帝都守护,总领帝都防务的大皇子首肯,即便是军部大臣索罗克,也别想在帝都内调动一兵一卒。
众人皆入席,菜品一道一道的端了上来。
此间再也没有什么风波,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觥筹交错,交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