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恩愕然看着胸前多出来的发钗,那喷涌出来的,除了汩汩的红色液体,还有胸腔里四处乱窜的炽热疼痛感,
前一刻,她只是带着纱帽,站在这树下,看着手中的发钗睹物思人而已。或者说,怀念的是过往那段纯粹干净的感情。
听下人说,玉婷有了身孕。
说实在,她并不恨他们。只是她无法接受感情里出现第二个人而已。
玉婷路过看见自己在这里,她笑着过来和自己打招呼。一如最初,她纯真友好的模样,好似真的不食人间烟火。
其实她也只是个孩子不是,会嫉妒会不安。柳静恩总是能看到她眼中骄傲欣喜之下的那层愧疚伤心。
柳静恩对着她点头笑。
玉婷拉起她的手臂,想要看她手中的东西。
柳静恩阻止了,她不想给别人看这发钗。这算是他给的定情信物了。
两人拉扯间,玉婷踩到什么,突然往身后池子甩去。虽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无意,但她确实成功了。前来寻找的东方霖用内力挥开了她,伸手去接要摔进池子里的玉婷。
这一天,画面好像慢了下来。
在场的侍卫婢女,除了东方霖和玉婷以外所有的人,看着画面中,那随风而落向一旁的纱帽下,露出一张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青丝缭绕,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纸鸢撞上假山缓缓落下。
东方霖正询问玉婷是否有事时,柳静恩苍白的嘴唇边,一丝乌黑的血丝落下,她咳嗽一声,流出更多的血丝,染黑了她的衣领,衣袖。
她笑,扶着假山,挣扎着慢慢站起。
那模样,让所有人震惊在原地,竟忘了要上前去扶。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庞,瘦削的脸颊,明明笑着,那神情却像是下一刻会随风散去般的脆弱,祥和到让人心惊。青丝落下,显得她身形更为单薄,让人联想到失去羽翼,残败的落蝶。
东方霖没有察觉到现场的不对劲,扶好玉婷,转头正要指责柳静恩的行为,入目的便是让他悔恨终生的画面。
东方霖表情墩柱,睁大眼睛,看着那面色惨淡无光的人,如同纸片人一般的孱弱,笑着看着自己,唇角乌黑浓郁的毒血不断渗出。
什么时候,她的脸色竟如此苍白?!什么时候,她竟消瘦如此?!什么时候,她已中毒如此至深?!
柳静恩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恐惧,还有他的心痛懊悔之色,惨白的唇上,那黑色的血液异样妖艳,仿佛传闻中,地狱里生长而出的黑色曼陀罗花。柳静恩勾起一抹与世决绝的笑容,比想象还要平静地说道,喏,王爷,这是你送的发钗。说着放下捂住自己胸口的手,那止不住的血液已经将胸前的衣服染红。
而柳静恩还在平静地笑着,对不起,让它染上了不该有的血。
东方霖松开玉婷,失声吼道。大夫,快,快传大夫!快去传大夫!
所有人才反应过来,赶紧拼尽力去找大夫。
柳静恩一个抬手,一个黑衣人挡在了东方霖面前。
东方霖想也没想直接出手攻击。
柳静恩无奈地叹了口气,王爷,不用费劲了。迟了。说着她咳了几声,血流得更多。
别,静儿,你别说话。东方霖赶紧住手,你让开,让本王过去!
黑衣人只是站在东方霖面前。
其实你我都该明白不是么?柳静恩有些费力地说着,何况,我们都没完成拜堂成亲,忘了也罢。
不!本王不准你这么说!柳静恩,从你踏入我霖王府开始,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柳静恩,你就是本王的妃!
柳静恩看着面前这个平生第一次失控的人,五官俊逸非凡,本就有着祸乱女人心的资本,加上皇室家族生有的华贵,深沉中独有的上位者气息。
她突然想起,最开始,也是他转头的那一瞬,被他的外表给迷惑了。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偏离了轨道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吧。
柳静恩笑道,无视唇边流下的血,用力拔出胸口插着的发钗。
柳静恩!东方霖惊恐地喊道,伸手要阻止,却被黑衣人一个内劲弹开。
黑衣人也是惊惧地看着柳静恩就这么拔出了发钗,上前点住了她的穴道,接过她手中的发钗往后一掷,直接带着柳静恩就这么离开了。
大夫,大夫,那个玉面神医在哪里?黑衣人不知道带着她飞奔了多久,只知道要快点找到能救她的人,不要命地往前飞奔着。
柳静恩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还有他紊乱不安的呼吸,她睁开了眼,嘴角溢出了血。
从她醒来开始,好像她一直在服毒,柳府的人,霖王府里的人,皇宫里的人,公主府的人,还有暗处不知谁的人,那么多的毒,一点一滴地累积,慢慢地,每日每夜折磨得她不能安然入睡。
如若不是那日小七遇见,也许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她毒发有多痛苦。不断翻涌的痛楚还有在她身上不断交替的极端冷热。
她不明白,为什么都已经那么多毒累积起来了,自己还是一直死不了。就这么一直折磨着自己,当真是生不如死。
然而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熬着这蚀骨攻心的疼痛一直活着。
一日一日,愈渐浓郁的妆容,看着自己越来越美艳的妆容。突然有点可惜还没穿上男装去调戏过一个美少女。
那把琴还没拉响。
那么多的钱。
还没看见小七穿上那套衣服。
还没将衣服交给柳奕宸。
小瞳不知道怎样了。
她听到了自己筋脉开始爆裂的声音。柳静恩蓦然惊醒。
在下一个落足点,她猛地退开了黑衣人,咬牙吼了一句,走!
黑衣人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她推离几步,他想也没想继续上前,月。
只见她双目血一般浓郁,全身的气流快速往外散去,青丝纷飞漫舞,露出的脸颊上爬满了诡异的血纹,她瞪着上前的黑衣人大吼,走吖!走!
话音刚落,她抓着自己的头痛苦大吼一声,啊!!!
而黑衣人的眼中,是镜头的放慢,青山绿水间,她被染成黑一块红一片的白色衣裙在翻飞着,她心口血染成的花,她散落扬起的发,抬起头,那诡异而又华丽的血纹覆盖住了她的脸侧,双目亦是浓郁的要滴出来的血色红瞳。
如同妖魔附身现世,血从她的身上不断涌出,慢慢地,她的衣裙已经被染红,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她眼中的痛苦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月。不过靠近一步他就被无形的气流给狠狠震飞。
黑衣人没想过她竟有如此能力,也没动手就将自己生生震到重伤,五脏六腑热辣辣地疼痛。他捂住胸口,看着被自己撞断的几棵树。
这一刻,天地失去了光辉,山水褪去了颜色,只留下那血花绽放的绝美,她抬头看着天空,放下双手,微微一笑,闭上了双眼,仿佛化身死亡中开出了那最美,最夺人心魄的曼珠沙华。
他看着她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惊呼,月!顾不上被震伤的筋脉,他费力起身,意图到她身边。用尽全身力气,却在她身侧无力落下。他费力想爬到倒在地上看似没了气息的女子。
月,月。他好不容爬到她身旁,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视线也跟着陷入了黑暗。第五月。
视线陷入黑暗的她思绪突然清晰了起来,第五月?哦,对了,她是第五月。编号947的第五月,难怪自己总是留字MAY,还有月。
那天好像是误食了什么毒药,毒发的时候遇见了那个什么柳丞相还有那个会离魂术的黑袍人.算是被下蛊催眠了吧.也怪自己那个时候最脆弱才会那么容易入道。
第五月。
爸妈都死了,该死的都死了,仇也报了。爆炸中以为死了,谁知道在这个鬼地方醒来了。
那个什么鬼医疗设备居然还这么成功植入到了自己意识内。就这么被吵醒,被这么吵着捞起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小七,救了这么个可怜的失忆男。
小七,说起来,救他完全是嫌弃脑海中那个声音太吵了。不过,他的脚好像还没完全痊愈才对,那他是怎么出来的呢?
第五月想起刚刚看到的就是被自己甩飞,黑色面巾落下,那沾染血液,深刻刀疤,陌生而又一丝熟悉的脸,那眼中明显的惊惧恐慌,还有深邃复杂的波动,第五月忍不住笑,这孩子该不会就这么迷恋上自己了吧?
感情,有时候真的猜不透呢……
第五月听着他断断续续,因为用力而沙哑,像破锣一样黯哑难听的声音,在因为紧张害怕而颤抖着,到现在最后的一声第五月。
明明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她居然能感觉到他的心情。
为什么执拗地喊着她月,就是不喊她名字呢?也许一开始喊了她能想起来也不定,真是个奇怪的小孩。
疲惫的第五月在心里腹诽着。即使没有知觉,也能感受到有人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突然想到,那张狰狞的刀疤脸上,好像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说不定,小七也是个绝色美男呢。
这么想着,第五月陷入了真正的黑暗。
所有人在当天,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黑暗,又开始的倾盆大雨,天色才慢慢亮起来。这奇异景观,让人们都惊奇这该不会是发什么和天神有关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