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醉人的花香弥漫在房间里,醒来后的秦阳光发现床头上摆满了鲜花,模糊的虚幻的以及乱七八糟的意识正从世界的边缘慢慢向大脑中心聚拢,在那里一遍遍过滤淘洗。她揉着太阳穴,想起了梦魇般所发生的一切,真希望是个无聊的梦。
一张盛满焦虑的男人面孔映入眼中。“你醒了,饿了吧?”苏慕哲磁性憨厚的声音。“你已经睡了三十个小时,噢,不,差十分钟三十一个小时,吓坏人!江湄找医生看过了,说你太虚弱。”苏慕哲搓着手站在床前局促不安。
确信自己躺在他的床上阳光不知所措,一时说不出话,挣扎着坐起身。苏慕哲跑进厨房端来一杯热牛奶,秦阳光摇摇头,空气一时凝固。看到他瞅着自己出神,尴尬地把头扭向窗外,僵硬的姿势增加了沉默的力度,她看到了那株含苞的玉兰。
“是白玉兰吗?”悲怆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感动。
“对不起,可能是紫玉兰。本来说好的要白玉兰,昨天我仔细观察了花苞,一定是园丁搞错了。”
“紫玉兰更漂亮,我家的白玉兰太高大了,遮天蔽日的,要不我也想栽一棵紫玉兰来着。”难堪的沉默终于被玉兰花拯救。“你打开窗户,我家的玉兰开的正艳,香透了半边街。”阳光垂下头,陷入微微的遐想中。她忘不了玉兰花开时一树洁白浓密的花朵织就的香云笼罩下的庭院;也忘不了幽静的月下坐在藤椅上听任花瓣簌簌飘落拂了一身时的空灵心境和奇妙的感情;更忘不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因为你喜欢,所以我就栽了一棵。”
“嗯?”
苏慕哲的脸红了,他本来还想说不能天天见到你,能守着气质如你一样的玉兰花也很知足。“我是说我也非常喜欢玉兰花。当年租房子时是你家的玉兰把我引到这儿哩。”苏慕哲打开窗户,热烈的玉兰花香缓缓流淌进来。两人交谈的口吻开始变的轻松,他顺势把牛奶递在她的手上,看到她小口小口呷完,偷偷吁出一口气。
“给您添麻烦了。”阳光把杯子递回慕哲手上,顺便报以淡淡一笑。她对慕哲不是很了解,因他是江湄的老乡,每次聚会和出游都由江湄张罗牵头,听江湄说他以前也是给老乡打工,成立自己的装饰公司是近两年的事。同异**往一向是阳光的弱项,两人的目光稍一碰撞,她就局促不安,自己的痛苦裸露在这个大男孩面前,她感到忧郁与尴尬。愈是掩饰这种忧郁,愈怕被人误会。可是她又不想戴着面具。
“奇怪,为什么白玉兰比紫玉兰开得早?”慕哲收回目光。
感谢玉兰花。
“白玉兰是原生本,紫玉兰黄玉兰红玉兰是嫁接本。在滨城,白玉兰的花期比别的颜色的玉兰提前半月多呢。云贵一带的人们都叫它缅桂花,有的地方还叫它望春花、玉堂春、玉树和木兰花,全国各地有30多个品种呢。不过,它的原产地是长江流域,庐山黄山峨眉山等地现在还有野生的。”
“你懂得真多。”苏慕哲直勾勾盯着阳光,仿佛要进入她的灵魂深处去触摸那层神秘柔美……和忧郁。
江湄和阿慧从外面进来,见到她们,秦阳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一切尚好宝贝,银行那边我们已托人协调去了。问题不大,你不要太着急。”江湄说。
“是的是的,要振作起来。大家都很关心你,钱是小事,姐妹们可以凑凑,养好身体才是大事。”阿慧附和着。
“我不能拖累你们。”秦阳光哭了,感情的闸门一旦打开,洪水汹涌而至。几多委屈几许无奈伴着泪水倾泻而下,对着挚友她不需要掩藏。
苏慕哲抽了片纸巾想拭去阳光脸上的泪珠,随即又缩回手把目光投向窗外。阳光的柔弱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再次拨亮他隐蔽的感情,他努力遏制住自己翻江倒海的冲动。真的,看到阳光被一个让金钱阉割了的男人折磨的憔悴的样子比剜他的心还疼。
对阳光产生丝丝缕缕的情愫是从他第一次在马路上看到她雨中救助一个摔伤的拾荒老汉那刻起他发现他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善良的女人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尤其当他发现和自己倾慕的女孩同住一条街时,兴奋地整宿整宿睡不着,只是苦于她的身边已有了俊朗的杨炜。他很自卑,自己不是这座城市的高级白领,也不是这座城市的普通市民。(这年月光靠一颗火热真诚的心想抱的美人归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不然,他一定会堂而皇之与杨炜进行竞争,明明白白告诉阳光,他也爱她。
现在,机会来了,他却犹豫了。如果这机会要用阳光惨痛的爱情为代价,他宁可不要。
“傻丫头,怎么是拖累?我们是姐妹呀!”江湄和阿慧同时从慕哲手中拿过纸巾替阳光拭泪。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湄姐刚买了车,阿慧又开了一家分店,大家都不宽裕。”
“别,我和湄姐在路上都计划好了,我们替你还贷款的三分之一,托关系再续贷,你不要有压力,只要人还好,其它的都不重要。”阿慧说的很干脆。
“一定要吸取教训,女人不能什么都搭上。”江湄一付过来人的口吻。
“是的是的,吸取教训,不能什么都搭上。”阿慧今天铁定了做江湄的应声虫。
“他没有骗我,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阳光的分辩很软弱。
“是你出了问题,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只有江湄敢说这样的话。阳光垂下眼睑,空气一下子沉闷起来,众人一时沉默不语,大家都明白,任何安慰的话语也抚不去阳光心头的痛,只有寄希望于时间,时间是疗伤的妙药。风儿拍打着廊前的风铃清脆悦耳,今天听来却有些凄凉,为未知的不可捉摸的命运添了一丝迷茫与恐惧。
苏慕哲带上白围裙出出进进俨然一个能干的家庭主妇。
生存是有压力和高昂成本的,江湄和阿慧空着肚子忙自己的事去了,临走时把四万块钱悄悄放在桌子上。阳光泥塑般倚着床头。隔着门缝苏慕哲不时偷眼察看,夜幕降临,等他再一次从厨房端出莲子粥时,发现阳光把钞票撒了一床一地,自己伏在床上像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