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谁说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阿慧始终不明白,“亲亲我的宝贝”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赚钱的门路千挑万条,何苦下血本与自己针尖对麦芒!
阿慧的夏装虽然早已上柜,不必东奔西走去跑货可一点也不轻松。虽然代理的厂家采取了一些措施,但仿冒的童装似乎不见得有多少收敛。无论阿慧上什么产品,“亲亲我的宝贝”总是亦步亦趋。
残酷的竞争要求你的商品和服务都要比同行略胜一筹,引领潮流是件风光和头疼的事,但一味地防范死守仍然是死路一条。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幸事,但如果采用不光彩的伎俩赢得胜利,并且没有罪恶感的话,阿慧很愿意掏出藏在袖口里的暗器,但只是想想。她不求胜负分明,但愿相安无事。
阿慧明白,一条商业街繁荣与否,在于店家的多少,要想发展,店主与店主之间息息相关,休戚与共。
一个微雨的黄昏,阿慧和分店的陈雨孟菲菲在女人街的总店里对帐。冯虎挟雨具出现在众人面前,左额头上青了一块,赚回一大堆调侃褒奖之词,所幸没人问及他的伤情,阿慧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很少到女人街。
顾客稀少,冯虎独自站在玻璃门后向外窥测街景,对面的童装店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丰满的身体裹在亮丽的紧身裙中显得奔放妖娆,冯虎的眼中一亮,伊蕊!
回头瞅瞅阿慧,亮光瞬间被外面的细雨熄灭。伊蕊朝冯虎意味深长飞了一眼,同店主上了门口的灰色宝莱,伊蕊开车。冯虎不认识“亲亲我的宝贝”的店主,他以为她是伊蕊的女伴。
阿慧算完帐心情很好,挽着冯虎的胳膊漫步在清风细雨中,问额头怎么伤的。
“中午和几个哥们喝多了,不小心碰的,看不出小街还很繁华。”冯虎摸了摸额头的伤。
“表面现象而已!”阿慧从鼻腔深处呼出一丝气体表示不屑,最好小心点,以后“喝醉酒”的事情怕是常有。
冯虎低头审视阿慧的表情。就在下午下班时,一个半大小子在厂门口拦住他说有人在河边等,他以为是伊蕊,因为之前她的电话他都没接,当面挑明了也好,他想都没想随半大小子来到工厂后面的小河边,四个青皮呼啦一下把他围起来,平常这样的阵势没少经历,这几天手正痒呢,于是他与这几个依仗人多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小子很痛快地打了一架,四个青皮趴下两双,额头上的伤是因为大意,被躲在暗处的半大小子用小石子崩的。
冯虎脑子里把几个与自己有过节的阿猫阿狗们淘洗了好几遍也没滤出个成形的,索性不再去想,真刀真枪都不怕,几下三脚猫算什么。
“很疼吧?”阿慧故作关切地问。
“不!”冯虎满脸不在乎。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妈见了肯定心疼,又得叨叨,以后最好老实呆着!”阿慧心里明镜似的,冯虎的单位中午不让喝酒,没准是白山情下的手,瞧架势,自己的老公也没见得吃多大的亏。阿慧忽然有一丝失落,还有一丝困惑,她既怕白山情报复冯虎又渴望有人能狠狠地教训收拾他一把。
“她们在瞅我们呢。”冯虎局促,他实在受不了门窗内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
“哦!”阿慧含糊地应了一声,挂在冯虎胳膊上小巧的身子往紧处凑了凑,莫名的兴奋代替了困惑与失落,她才不去理会别人什么样的目光呢,她喜欢这种久违的感觉。
“阿虎,我想吃煎牛排,帝豪西餐厅做的那种最合我的口味。”她向冯虎撒娇,仿佛回到热恋中。那些褪色的记忆在脑海中也一点一点鲜亮起来,虽然诱人的芬芳处间杂着恼人的苦涩。
阿慧的父亲创办的冯氏食品添加剂厂和冯虎所在的武警支队经常搞联谊活动,工厂这边的组织策划者是活泼漂亮的冯二小姐。
她深谙父亲的用心:厂子初建又处远郊各路蟊贼跃跃欲试,如果打着“军民同庆”的旗帜利用八一、元旦等节日把官兵们请到自己家里搞联欢哪个还有胆量垂涎三尺!自己无非就是赔上点水果饮料瓜子的钱,还能博得“拥军模范”的美誉。
一来二去,二小姐和冯虎熟识了,别人都说他们像兄妹,阿慧也希望有这么一个高大英俊的哥哥。可是当兵哥哥转变成情哥哥后,遭到了父亲的极力反对,他希望他的两个女儿都留在身边,最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他喜欢冯虎的部队但不喜欢冯虎,何况还是个北方佬。
倔强的阿慧认定了冯虎是她三生石上结下的缘,在冯虎复员后,毅然追随他来到了滨城,同样倔强的父亲不许她再踏进家门。
人生是一粒种,落地就要生根,四年了,自己发芽开花好不热闹、好不辛酸曲折。可是,自己的根果真深深扎在这片土地上了吗?
“阿慧,牛排上来了!”这时候两人已坐在帝豪九楼西餐厅一张临窗的桌子前。阿慧眼角湿润恍如一梦方醒,定定瞅着冯虎似笑非笑,乌溜溜的杏核眼顾盼生辉,脸颊飞上一抹生动的红。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会受不了。”冯虎低语,独自大口吃起来,故意装出一付旁若无人的虎狼样,把杯盘刀叉弄出声响引来众人的侧目后方才罢手。
“你的荷尔蒙这么不经考验!”阿慧鼻子哼一声,突然又记起伊蕊。
江湄发短信要陪阿慧看车,阿慧回复要阿虎陪同。江湄从称呼中觉出小夫妻俩已冰释前嫌,随即发过贺信。
“别聊了,快吃吧,待会就凉了。”冯虎催促,他不知是江湄,见阿慧这样投入,醋溜溜提醒。
“最近回笼了点资金,我想买辆车,不够部分江湄先垫上。”
“好啊,我赞成!不用借,爸出院后对你是大加赞赏,单位报销回来的钱说好了都给咱俩。”
“我不要,老人上了年纪,让他们自己留着方便些。”
“那也行,我让爸妈替他们的孙子先攒着。”冯虎从心底感激明事理的阿慧,激动之余记挂起了岳父岳母,但又不敢提。
一位用餐完毕的顾客经过他们桌前时扭头在阿慧脸上迅速地睃了一眼,冯虎警觉地抬起头。
“你好!那人冲阿慧略一躬身。”
阿慧的笑容僵住,她记得这个人就是那晚那个江浙口音的男人。仔细端详这个人长得并不难看,白净斯文有股水乡男人的灵秀,似乎还有点风度翩翩。
“您大概认错人了。”见阿慧没反应,冯虎冷声道。
“对不起,打扰了。”男人冲他俩点点头,知趣地走开了。阿慧口中的牛排索然无味,兴致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