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街四十四号。
江子鱼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这里。
这是一栋破旧的阁楼,风声灌不进去,门窗紧闭,窗棂锈迹斑斑,即使站在远处,也让人心生恐惧。
槐花街地处繁华,和S大相隔不远,因为四周学校众多,人流量也大,但这四十四号,江子鱼并没有任何印象。
她带着包裹走进阁楼,里面寒气逼人,但打扫的很干净,大厅里并没有摆设家具,几张桌子整齐的罗列着,只是上面铺着白布,感觉很怪异。
“有人吗?”
江子鱼心生疑惑,将包裹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继续打量四周。
“以命换命,概不拖欠。”
她倏地转身,那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传入脑海,在空旷的房间里形成回响,震彻耳膜。
老者坐的端正,模样一丝不苟,利落的短发让人心生敬畏,江子鱼眸光一闪,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真诚起来。
“我不易命,而是接班。”
她从包裹里拿出那张信纸,规规矩矩的摆在桌子上,老者神色微动,伸手摸索着拿起信纸。
“是他…”
江子鱼疑惑不解,“您说的他…可是江雷?”
老者浑身颤抖起来,拿着信纸的手似乎承载了所有力量,她明明看不见,却如此断定信是老头子写的,江子鱼收起心中的疑惑,站起身,离老者近了几步。
“爷爷让我来这工作,所以,您能告诉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江子鱼站得笔直,她知道老者看不见,却依然尊敬虔诚,眼睛直直看向对方,一丝不苟。
老者逐渐平静下来,低头咳了几声。
“这地方,我守了几十年,也是时候放手了。”
那双枯老的手轻轻敲打桌面,还没等江子鱼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在原地,四周光景已变,参差不齐的光线照射进来,眨眼间没了方才的破败,一切都变了模样。
玉石地板,红木桌椅,江子鱼双眉紧皱,她从不相信鬼神怪力之说,而这次,不得不信。
这是一间简单干净的古代商铺,桌椅板凳样样齐全,虽然摆设华丽却不显得浮夸,里面是大隔间,外面则是分列整齐的木柜,江子鱼在老者的目光下四处打量,她慢慢踱步,将木柜里的东西大致看了一遍。
“抵押书?”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恨,或许是对人,或许对事,而易命商铺的作用,就是来完成他们的愿望。”
老者说完便转过身,将柜台上的账本递给江子鱼。
“而他们的抵押物,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话音刚落,江子鱼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等痛苦过去,原本站在身前的老者已经不见了。
她慢慢摩挲着古旧的账本,暗黄的纸页不再完整,每一页都记录着易命人的身份,详细完整,江子鱼并没有弄懂老者的解释,她将账本放回到柜台上,准备寻找回去的路。
或许这一切只是个梦,她不该听老头子的话,今天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常识,一觉醒来,她就重新回到现实中,继续平淡寡味的生活。
门被轻易打开,外面场景未变,依旧高楼耸立,车水马龙,江子鱼手心****,汗水簌簌而下,她不敢回身,甚至不敢挪动脚步。
这是两个世界,却被紧密联系在一起,里面金碧辉煌,外面却是浮躁的现实世界!
她甚至落下了包裹,快速跑了出去,这不是梦,甚至比现实还要真实,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江子鱼气喘吁吁,终于停了下来。
“乖孙,那边不错吧,正好你毕业了也无事可做,不如帮爷爷个忙…”
江子鱼根本无法冷静下来,这个老顽童总是在耍她,从小到大吃亏的永远是自己,如果真有什么好事,他是绝不可能第一个想到自己的。
“你自己解决。”
江子鱼平静下来,听到对面没有回话,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能再说什么,江雷给了她太多,虽然她只是个捡来的野娃娃,但江雷的救命之恩,她永远不能忘。
“爷爷,那里很怪异,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我真的不能接受。”
“别人的怀疑排挤你能受得了,这点东西就不能忍了?”
江雷收起了好脾气,对着唯一得意的孙女,他总是不舍得历练,可这次易命的接班,必须让她亲自上阵。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江子鱼就那样直挺挺的站着,风卷起她长长的刘海,一道疤痕纵贯她的半张脸,即使再风姿绰约的神态,也会让人心生恐惧,她是神秘诡异的半面人,在这喧嚣无情的现实世界受人冷眼,嘲讽和排挤像利刃般刺入身体,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江子鱼突然笑了,她无法再拒绝爷爷,明明是爱她的,明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她的人,又怎会伤害她,欺骗她?
她江子鱼,出生便被遗弃,在寒冷潮湿的荒野挺了过来,在众人的流言蜚语中挺了过来,十几年过去了,不还是好好活在世界上。
七岁被江家尊贵的小少爷毁容,从此受尽冷眼,在外也不过是流浪拼搏,顽强活着,如果不是爷爷在背后的支持,她怕是小时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只因为脸上的疤痕,她被退学,被恐吓,被辞退,众人的冷嘲热讽将她围成一个圈,又隔除在外,她从恐惧到不甚在意整整用了十九年的时间。
她永远不会忘记,七岁那年被囚禁在江家老宅,被人鞭打辱骂,她是个野种,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种,江雷将她带了回来,她的特殊说明了一切,只要有那种能力,就是怪物,会让江家失去一切的怪物。
“如果这是您的意思,我会接受,爷爷,我挂了。”
江子鱼再次低下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脸,她弯着身子快速前进,忽略周围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沿着街道一直向前。
光影斑驳,江子鱼的接受很无奈,她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却不得不感谢这次的抉择,未来会发生什么,又有谁能说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