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过他，但他没来。
*
夜晚，有暗光斜过树梢，降在轻柔浮动的窗帘上，房里本来一片漆黑，却忽然亮起晕黄的灯光。
乔唯沫伸手打亮床头的小橘灯。
她折腾了几小时都没睡着，轻声地下床，打开柜子下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链子很美，仿佛不曾经过岁月的洗礼，闪闪烁烁，一如记忆里少年含笑的双眸。
乔唯沫觉得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又再次开始动摇。
扔？还是不扔？
她就那样坐在地板上很久很久，晚风穿堂而入，冰冰凉凉，如同河水漫过心上。
乔唯沫把手链放回盒子，梳起过腰长发，挽起清爽的马尾，一袭荷叶边的白色连衣裙，脚步自然翩跹，如一只轻灵曼舞的白蝶。
嗯……再换上一双帆布鞋，应该差不多了……
OK，可以出发了！
本是寂静一片的大厅，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唯安！”
正准备偷遛出去的乔唯沫听到这声音，身子一僵，转过头来讪讪地笑了笑，“嗨……以寒哥！”
乔以寒就站在她身后，端了杯牛奶，有些无奈地递过，“你又要一个人这么晚出去？”
什么叫“又”？乔唯沫暗中撇了撇嘴，脸上的笑容却灿烂温暖无比，“睡不着出去转转……”
乔以寒看着她乖乖喝完牛奶，轻叹了一口气，“早点回来。”
“知道了！”
眼看着少女身姿轻盈地消失，他刚想坐在沙发上眯会儿眼睛，一个圆圆的脑袋又从门后冒出，“以寒哥……”
她眼里的光芒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以后叫还是我以沫吧。”
乔以寒一愣，眉心轻蹙。
……
初夏夜里，风和月光都清明透彻，有种玉般的晶莹剔透，如同沉淀了所有杂质，干静得令人水出石落般不由露出心的棱角。
而他的名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好似不多不少，刚好嵌进心脏的缺角。
“人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
而一个人，不可能只有一颗心脏。
因为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他们，会把心借给你。”
是谁？是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心里一震，猛然清醒，手中的东西一个不慎落下。
“咚——”是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
溅起来的水花，透过指缝抵达掌心，蜿蜒在复杂交错的纹路里。
“我这是傻了吧。”乔唯沫起身，把手中的湖水洒净，任它冰凉地落在自己脸上。
真是傻了，不然怎么会想着，出来有可能会遇见他呢？
是啊，人海茫茫，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遇到的人不是他也不会是他。
就像我们选择不了的命运。
夜色很沉，墨般大块大块渲染了整片天空，缀着星光，像极了他漆黑的眼睛。可乔唯沫却不敢望天。
很黑很沉，很像绝望的色彩。
很像那段一片黑暗的时光。她只能在一片虚无的色彩里，拼命描绘少年干净的眉眼与笑容。
晚风徐徐吹过，清凉入骨。
乔唯沫忽然眉眼弯弯地笑了，面对着泛起层叠涟漪的湖水，轻轻启唇，“你想陪我就直说啊。”
“谁想陪你了？”只是想陪自己而已。
“那你像个鬼似的站在那儿一直不吭声是几个意思？苏大小姐！”
苏米诺走过来就给了乔唯沫一个爆栗，“你说谁是鬼？”
“我啊。”乔唯沫说得顺滑无比。
“……”
“苏苏，”乔唯沫好像想到什么，“你今天看到洛儿了吗？”
闻言苏米诺秀眉一皱，“没有……”
“……”
“下雨了……”乔唯沫说的话似乎有些不着边迹。
下雨了，音调缠绵，像是有人正在惟妙惟肖地弹一曲情深缘浅的故事。
然后湿了衣衫头发和脸颊。
乔唯沫总是固执地认为，天会下雨，是为了掩饰世人的悲伤。泪水，终究是比雨水廉价得多。
苏米诺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的星星似乎很亮，又或许是夜幕格外黑的缘故。
好像过了很久，久到苏米诺不记得到底是为什么出来，雨水的湿气寒气已不知不觉在湖面氤氲成一片。
她似自言自语，“他总是那样宠我……”
“不问我愿不愿意，也不懂我喜不喜欢……”
“我只能看着他为我做所有的我想要的，然后发现其实……”
“我想要的，原来不只有他而已……”
乔唯沫任由她说着，沉默地伸出手，摊开掌心，然后让雨水滴落得干干净净。
“我有父母，我有朋友，我有他，可是付出的那个人从不会是我。”
“我什么都没有做，可却有人为我做那么多。”
“他知道我饮料最喜欢密桔汁，他知道我喝黑咖啡喜欢放很多糖，他知道我最喜欢的歌是背对背拥抱，他知道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米色，他知道我开心的时候喜欢荡秋千，他知道我难过的时候喜欢吃零食，他知道我喜欢时的心跳是每分七十三秒……”
“我所有的喜欢和不喜欢，他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他。”
“喜欢不同于爱，表现在行动上，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他不知也不晓。”
“我从来都没有叫过他玺欢，每次我都会叫他玺欢玺欢。”
“他问过我为什么，可是我没有认真回答他。”
“他从不知道，我一直在说着喜欢玺欢。”
“那天晚上我只是说了一句我难过，他就那样习惯地提着零食满大街地找我，他说给我抓知了，他说他会为我一辈子备着零食。”
“可是，我哭了。”
“你看他多傻，他一点都不知道，我只是为了给他一个生日。”
“……”
“我只是不愿意那么自私，那么自私地对待所有人和他，所以后来，我走了。”
“可是在走进机场的时候，我后悔了。”
“他去机场找了我一天一夜，我却从机场跑回他家等了一天一夜，我想告诉他，我不走了。”
“你看多搞笑。”
“我只是忽然想起他感冒还没吃药。”
“很残忍是不是？”
“可是，你知道吗？我等过他。”
“但他没来。”
是冗长的沉默和等待，但他没来。
乔唯沫掌心的雨，终究流落得如同手中握不住的流沙，空落而湿润。
不知颤了谁的心。
“可是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可是乔乔，不是所有的喜欢都可以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