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缺乏力量,改变现状的力量。”这是葛大壮在十岁的时候亲眼目睹自己惟一算的上亲人的乳娘被投入枯井时候刻印在心底的第一印象,三岁死了母亲,原因好像是他那个滥情的老爹怕被媳妇发现,一招简简单单的借刀杀人,彻底断了那个在魏国最卑微的姓氏的女人的念想,也彻底断了她的命数。
那个老爹并没有与他相认,把他丢给了一个在本家弟弟辈分的人,赵霜。说是弟弟,也是个杂种,众人眼中的杂种,一半南蛮血统,给了赵霜一个低人三分的身价,哪怕他爹是赵氏皇朝统领之下的魏国,哪怕已经是千年帝国。还是会被那些异姓诸侯嗤笑不已,不过赵霜另一半的南蛮血统也给了他足够强壮的身体,除了早朝以外,其余的时间赵霜的每一次拳头相对,作为同父异母的哥哥赵鑫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是念在那在皇室内薄如蝉翼的兄弟情分,另一方面是太上皇的老赵三清在位时候遇到赵霜的事情总是打瞌睡,自己上位后更不敢去太动亲族内部的事情,至于那个奴婢的孩子,反正就是喝多了的后果,有什么可在乎的?
从本家叔叔赵霜的身上,年纪尚轻的葛大壮知道了那些文啾啾的大官员哪怕嘴上再尖酸刻薄,心里还是怕赵霜叔叔那样一言不合拔刀就磕的猛人。哪怕安定和平的年代是重文轻武的,哪怕早朝的时候只有四大镇远将军拥有不穿战盔上殿的权利,只是因为四人都有以一敌万的实力。而文官,整个蹙籍阁跟瀚文宣都能立而不跪。似乎只有那些宗族中愚钝至极的小家伙才会被扔进军营历练,所谓军队,在阎菁不过是抓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而重中之重的皇宫守卫,早就被那些没蛋的宦官代替,一个东厂爪牙的势力已经伸进最内部,简直可笑,而西厂的大太监韩春华,寒千岁,更是跟皇后陈氏联起手来将后宫合并一起,后宫三千佳丽个个歪瓜裂枣,搞的贵为天子的赵鑫整日专于朝政,练的一手好书法,批的一手好奏章。
葛大壮位居铁骑校尉兼赵霜贴身侍卫,得幸可以几乎每日看见那个父亲的脸,哪怕只是站在大殿外,与那些在军中资历甚高的老前辈,跟那些宗亲级别的小弟们共同站立。
每天站在大殿外面,看着一众背影跟那个隐藏在龙椅里的中年男人,葛大壮每天都是笑眯眯的,正可谓是步步惊心,他在额娘留给他的遗书中看到,他娘让他眯着眼睛做人,刚开始的时候葛大壮不明所以,知道有一天他被自己睁开的眼睛吓呆了,在眼仁上面还有着一个黑色眼仁,不过并不能看到什么,古书上记载,这种东西叫做重瞳,命贼不好的一种面相,以前那个在乌江边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楚霸王便是如此。
不过好像这种眼睛给了一个好处,眯着眼睛看的更清楚,给人的感觉也更友善一些,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虽然葛大壮是被贬为奴姓,却还能够站在皇宫内部,跟他看着与世无争的面容也有一些关系,至少那些同父异母的赵姓兄弟都不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也得益于叔叔赵霜的心传身教,葛大壮练的一身好武艺,这也算是还算是聪明的赵霜对那个同命相怜的侄子的眷顾,身背奴姓的,哪怕再天资聪慧也无法走出一片天,但是,哪怕现在再重文轻武,若是能够捞到货真价实泯灭不了的军工,该升还是会升的,毕竟一个是用拳头说话的地方,好防范,好混迹。另一个是用杀人笔,口水刀的阴暗地界,一句话说错了,就得让人抓住把柄。活了四十来年了,赵霜哪怕面子上挽回不少,其实暗地里自己究竟让人捅了多少软刀子,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天中午,阎菁城郊,一个小的四合院内,葛大壮正在抡动青石长枪,重达数十担的长枪在葛大壮手中轻若无物,把玩自如,时突,时扫,时抖。只见随着葛大壮挥舞青石长枪的越长,从葛大壮的握紧的枪柄的地方开始蔓延出淡淡的黑色气体,渐渐将整个青石长枪包裹其中,忽然葛大壮将青石长枪斜插入地,砰的一声闷响,地上于青石长枪同一材料的青石板变得粉碎,原本毫无锋芒的青石长枪好像变得无坚不摧。
看了看地上的青石板,寒冬腊月还光着膀子练习的葛大壮将枪横回身后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赵霜说道:“叔,这玩意是啥啊,我最近才发现的,我身上出汗了,这玩意就开始往外冒,你给我看看呗。”
赵霜嗤笑一声:“这玩意我上哪知道去啊,我看着有点像那些深山老林里那些隐居求长生的榆木脑袋会的,你等我问问懂行的吧,这事情你别跟外人说。”
葛大壮笑了笑,回头继续练,挺过瘾的,一寸长一寸强这他知道,从手里冒出来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坏处,他就不关系到底是啥了。
赵霜看了看葛大壮那并不是壮硕的身材,跟胸前的一处处细小伤疤,和那个几乎占满了整个背后的巨大囚字,当年被烙印上囚字的时候,不过才十岁,如今七八年过去了,身后的囚字早就被已经张开了的葛大壮撑的歪歪扭扭。
赵霜看着看着,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娘的千古帝国,连孩子都不放过有什么好骄傲的。当年没有保护下葛大壮的心结再次被想起。又想起那个因为一顿红烧肉而报恩,七年最后被投井的傻娘们,这命为啥这么苦呢一个个的,想起大壮刚来自己家的时候,那一双四瞳的眼睛。
“命数,这种东西好像是真有。”赵霜抽了口烟袋,看了看自己比大壮黝黑许多的皮肤“有些事情好像是注定的。”
那一刻的赵霜,难得一见的面露疲态。已经斑白了的长发和一旁挥舞着巨大石枪的少年,有一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