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固守一份足以在以后缄默不言的往事,即使时间沉积,也始终漂浮着不愿沉入杯底。是某一刻的沸腾,泡开了伤痛,苦涩越来越浓。)
章清缘辞去了花店的工作,因为老板娘走了,回到她原来的丈夫身边,尽管他已经失去了一条腿。走之前,章清缘和她坐在店里喝咖啡。
“很多人都说我挺傻的,当初他那么无情的背叛我,现在我还要回到他身边。”王依洁笑了。
“因为你还爱着他吗?”
“可能吧!我每天拼命地工作就想让他看看我一样很优秀一样可以给他很多。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越是拼命越是觉得没意义,因为我已经离开他了,他也不可能再爱我了。我就是割舍不下我们相爱的那段岁月,十年啊!我和他生活了十年,那几乎是我的一辈子!”
“可你现在一样可以活的很好!”
“不,我以为我是开心的,可我发现我就是无法忘记过去,只要他回心转意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回去。时间长了,我开始恨他,后来我就只恨我自己。我活在幻想中怎么也走不出来,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要等下去,就像一场梦,明知是空的,可就喜欢那种感觉。”王依洁看着章清缘,“清缘,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简直单纯得一塌糊涂,就觉得以后肯定会有一个爱自己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
“为什么这家店叫花开四十五度?”
“因为每个女人就像是一朵花,四十五度是最美的角度!可一个女人只有一次完美的盛开!我只是希望能给买花的人最美的花。”
章清缘只是静静地听她说话,喝着咖啡,目光落在身边的一束鸢尾花上。
“你很喜欢鸢尾吗?”
“我以为我喜欢,可能不喜欢……”她看着那些在阳光下张狂地开着的鸢尾花,看着它们在这样冷的季节还不知离开。
“清缘,看到你我觉得不真实!”
“为什么呢?”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对她说着同样的话。
“和你同样同样年纪的女孩都疯狂地想着要恋爱,想着怎样才能展示她们的青春,而你不同,你冷静得让人不可思议。”王依洁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经意见看见她的右手,那是多么零乱的掌纹啊!
“能让我看看你的右手吗?”
章清缘犹豫了一会儿,颤抖地伸出右手。那些横横竖竖的线暴露在这个世界面前,刺的人眼花缭乱。这就是一个女生的一生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你的掌纹……”王依洁不敢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么奇怪的掌纹。
“很乱是吧?”
“嗯,不过好像是两个人的掌纹重叠在一起一样,纠缠不清。你的命运和另一个女孩那么近地联系着。”
“是吗?只是一种迷信而已,我的命运里只有我自己。”章清缘缩回手,紧紧握着。
“有时我们不得不迷信,不得不相信命运。我要走了,他现在需要我。这束花送给你吧!”
章清缘没有要那束鸢尾花,她起身离开。走之前,她说:“那只是你自己的感觉,你不懂得对自己好……”
王依洁呆坐在那里,差点把咖啡洒在肩上,她回味着章清缘的那句话。“我不爱我自己吗?”她觉得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那束鸢尾花被丢弃在垃圾桶,依旧张狂地开着,仿佛定格。
章清缘看着右手的生命线,那一刻她剧烈的干咳。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她就那样蹲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她翻出手机给章翔打电话。听到章翔的声音的时候,她就流泪了。她听见章翔说:姑娘,你怎么了?你别哭啊!你要回来就回来吧!再也别离开了,我想你了!
她说:爸,我再也回不去了。
章翔正在家里翻看章清缘的照片,然后就听到章清缘在他耳边撕心裂肺的痛哭。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他和她一起哭。
她说:爸,我真的回不去了……
章翔手中的照片散了一地。他明白生命已经快到尽头了。
“姑娘,你回来吧!”
她擦干眼泪。“爸,没事,我就是摔了一下,有点疼。你别担心,我很好!”她们都明白他们过得都不好。
大一上学期结束了,经过考试后,寒假正式开始了。章清缘没有回家,橙子和郑千雪她们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郑千雪准备带陈应桐回家,章清缘听到这个消息时觉得有点意外,她没想到他们发展得这么快。自从有了男朋友后,郑千雪就很少和她们在一起了,平时喧闹的宿舍一下子冷清了起来。橙子一如既往的去“初夏”找川子聊天,他们现在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没有向前发展。橙子说喜欢这种感觉,女人必须要有几个异性朋友可以聊天,偶尔不开心的时候还有人安慰。
章清缘的事情她们还是很关注的,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她不回家,很多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拿着手机发呆,像是在等一个人的电话。她们见过那幅画了,初见时橙子差点叫出声,她说“是谁偷画清缘啊?”郑千雪也很疑惑。由于这幅画,章清缘在学校很受关注。她却从没发表过任何见解。她们喜欢和她在一起,她给人的是安静和依靠。
“知道雪晴是谁吗?”橙子收拾好行李坐下来休息。
“不知道,应该是一个很有品位的男人吧?”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就是许捷诺!”
橙子也是听川子说的,学校很少有人知道,川子也是偶然发现的,而且他只告诉橙子一个人。
“不会吧?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专注的人啊!怎么会画出那么有诗意的画?如果清缘知道了肯定不会再喜欢他的画了。”
“不一定,说不定清缘会喜欢上他的!你还记得他在教室吻清缘的事情吗?”
橙子像个专家似的为她分析。
“那就更不可能了,清缘对他简直是讨厌到极点了。”
“没有恨哪来的爱呢?”
“清缘好象一直在躲避他啊!”
郑千雪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两个中间有说不出的奇妙的感觉,可是又好象隔了很远的距离。她们忘记了时间,等反应过来已经快五点了。橙子拉着她就跑。她们俩做事情总是火急火了的,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在想什么?”章清缘在奶茶店的柜台前发呆,川子递给她一杯奶茶,依旧是薄荷味的,却怎么也喝不出夏天的味道了。
“你说这个世界干净吗?”
“怎么会这么问?”
“看到这个世界会有中想要作呕的感觉……”
川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她的眼神中有太多的哀怨。
她看着他调制另一杯奶茶。“为什么那么喜欢追求完美呢?”
“没有原因,每一件事情都应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结局只需要完整就好了,有时候甚至可以没有结局……”
川子停下手中的活,若有所思。“你不想要一个结局吗?”
章清缘摇摇头,她知道结局对于她来说已经注定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诅咒。
“最近很少去馆里了,是因为馆长吗”
川子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
“其实他是一个很专一的人……”
“是吗?”她记得邵天和陈莫忆说过同样的话。
“你还不知道吧,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十岁那年父亲也离开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人。”章清缘的手颤抖了一下,这完全不像他该有的遭遇。只能说他掩饰得很好。
“你不去的时候,他总是在阳台上抽烟,一个人发呆。”章清缘没有继续听下去,她似乎在逃避与他有关的一切。
章清缘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雪,漫天的雪花飞舞,身边的行人们撑起了伞,他们行色匆匆。她伸出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凉,凉彻肌骨,这种冰凉是属于她的,一直都是。她突然想起那株梅花,估计该开了。她想去看看那株她精心呵护的梅花。
由于下雪,馆里的人很少,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围在一起喝茶。她绕过他们直接来到院子里,那株梅花的枝头已有数个花蕾,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嗅着香气,幽幽地、淡淡地。她爱这种味道,在这种味道中迷失自己。她听见一种铃铛的声音,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带那颗铃铛了,她突然想起那个男孩,他应该还好吧?雪停了吗?她睁开眼看见一把紫色的伞,她转过身,差点撞在他身上。
“喂,下这么大的雪你在这里干什么?”许捷诺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喜欢这株梅花,而且还傻傻地站在雪地里。
“你管我?我喜欢怎样就怎样?”章清缘见到他就没有好心情。
“喜欢?你的爱好还真是独特!可是这样做你不觉得很累吗?”许捷诺对她简直是又爱又恨,他知道自己是陷下去了,陷在了这个女生的手里。
“为什么要逃避?你认为我会轻易放过那吗?”
“懒得理你!”
“如果没有感觉可以不用逃避的!”
章清缘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却很想留下来,就那样看着他。他显得有点疲惫,甚至是颓废的。可是她害怕和他单独相处,因为那样她会迷失在他的气息中。她用手裹了裹衣领准备离开。
“喂,你回馆里吧!”他不知道该怎么把她留在身边,第一次他害怕失去。
章清缘停下了脚步,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他。“我不想回!”
许捷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对她他已经够客气了。“是吗?那么你到底要怎样?你这样做是为了报复我吗?”
她的胳膊被他抓的很疼,那把伞已经被风吹到一边,他生气了,这样的他是可怕的,报复?她从没这样想过,只是她不喜欢他的方式,不喜欢他给她带来的困扰,他打乱了她的生活。
“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生不如死吧?呵呵……你真够可以的。怪我自己,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人,还为她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这样你开心了?”
章清缘并不想听他说什么,可是这番话确实让她没有料到,这个男生不是她喜欢的,可却是让她不安的,他的每一个举动都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好意思,但那个人不是我!”她想拿开他抓着她胳膊的手,可是没用,许捷诺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心如刀割,她不是他身边最优秀的,却是他最在乎的。“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又一次他几乎用乞求的语气告诉她不要离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他抓不住任何她的气息,只有把她抱在怀里才是那么的真实,她的身体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所以他更加不安。可他就是迷恋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和她靠得那么近,心都在幸福着,那像是整个世界。
章清缘任他抱住,她觉得有一种咸咸的液体从她眼角流出来了,为什么会哭呢?只是那么的一瞬间,触到他的眼眸,她像触到那本书一样心那么痛。只有那个男孩可以让她哭不是吗?她不知所措,可是却是安静的,仿佛漂浮的心突然之间宁静了。连日来,她总是觉得仿佛到了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只是不记得它的名字。雪静静地下着,也许在这样的天气那些花儿应该可以更好的盛开吧!
他们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品着茶,许捷诺已经感到很欣慰了,这一次她没有那么强烈的反应,没有拒绝他,她坐在他对面喝着茶。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他握住她放下茶几上的右手,想给她点温度,但她轻轻的抽出手。
“我不习惯这样!”她说出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她不能接受他,虽然刚才她没有表现出来。许捷诺收回手,他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回家吗?”
“家?”许捷诺苦笑了一下。“我没有家!”
章清缘看着他,她想起川子的话,第一次她看见他难过的表情。
“你为什么不回家?”他随即恢复了一惯的表情。
“不想回!”
“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人?”
“忘了……”她不自然地掩饰着。许捷诺看着她,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回来好吗?”
“嗯?”她觉得有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仿佛很遥远。她不确定。
“回来好吗?”许捷诺又一次问她。她怎么了?刚才的她好像在聆听什么,那么地专注。章清缘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嗯!”她点点头。
“那……你愿意接受我对吧?”
章清缘不敢看他,他的眼睛让她不能安宁。“对不起,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许捷诺苦笑了一下,原来还是不可以。
他故作轻松。“这样很好。那么,干杯,朋友!”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涩涩地,如同他的心情。有那么一刻他明白了,她身上的那种安静是所有的人都缺少的,没有人可以像她一样安静,就像是一尘不染。看着她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停止了,仿佛置身于一种无人的境界,他就像发疯了似的爱上了这种感觉。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迷恋她了,那是一种感觉。他怕他一直以来对女生使用的手段亵渎了她的神圣,他希望像欣赏一副完美的画卷一样欣赏她,他不想靠近了,只想她能允许他就那么看着她,只是他不知道,她给他的不仅是吸引,而是无法阻止的思念与刻骨铭心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