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机门后的密洞,约莫有一米深,我伸着胳膊朝里面摸去。
摸着摸着,摸到一包东西,我心里一阵高兴。
掏出来细看,竟然是个包的鼓鼓的油纸包。
我像剥粽子一样,一层层地剥着,直到剥开最里层,几本泛黄破旧的小册子,呈现在眼前。
我随便翻了几页,这小册子里竟夹着几张粮票。
再往下翻,翻出一个制作很精美的丝绸布囊。
心想:“师父平常时候,就是个粗枝大叶的酒鬼,怎会有女人佩戴的布囊?”
带着好奇,我轻轻打开了布囊。
慢慢地,我从布囊里,摸出一块刻着“墨”字的玉怀古。
这玉怀古,通体雪白温润,透彻如水,内里不见有丝毫的棉絮。
一看这货色,肯定是个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我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它包裹好,揣进了怀里。
翻开最上面的一本小册子,那再熟悉不过的狂草,瞬间打湿了我的眼睛。
“小犊仔,当你看到这本小册子时,为师可能已经撒手人间了。生死由命,也不要太挂念为师了。
我抹了一把泪,继续往下翻。
“别怪师父没有给你留下称心的东西,九张粮票寓意着你将来会走的更远。
财富、声望都是虚物,死也带不得。
那布囊里的玉怀古,是我盗门祖传的掌门怀古,见怀古如见掌门。”
好奇之余,又朝第二本小册子摸去……
只见这本册子的封面上,《奇门五行术》五个大字煞是夺人眼目。
我沾了一滴口水,轻轻点着这《奇门五行术》:
“奇门,为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术之首。
八门为:开、休、生、惊、伤、死、杜、景门。
五行有金木水火土。
世间万事、物,如人,畜牲、鬼神、花鸟、山川、河流、星辰、皆分为阴阳,亦阴阳合和之变幻。
一阴一阳之谓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天高而日起,地下而落日。”
“开门,居西北乾宫,五行属金,乃八卦之重中之首。
如龙首、天帝……
封门乃逆天大举,却可造福尘世。”
逆天大举,造福尘世?这岂不是有些矛盾?
“万事论阴阳,阴阳开天地而生万物,尊循日月之变幻,莫有违天地之意,伤人害己。有违天地逆者,必遭永劫不复。
看的有些脑袋都大了,这其中许多东西,让我一时不能理解。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时候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了起来。
摸了摸口袋里师父留下的粮票,心想还可以拿粮票混些日子。
也好在这几日里,好好读读那本《奇门五行术》。
心里想着,朝镇上走去。
这年头,大家是吃大锅饭的,每个镇上都有一个公社。下属的村子,被组织成一个生产大队。
乡亲们那叫一个吃苦耐劳,时刻响应组织的号召,随时为“生产”而“战斗”着。
倒是不像我这种游手好闲的“贼”,整天在镇上闲溜达。
我在的这个镇子,叫三悦人民公社。
刚刚镇上的大喇叭,还播放着《北京的金山上》,我还悠哉悠哉的伴随着,“毛主席就像那金色的太阳……”哼唱着。
没等我接下句,突然,大喇叭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噗嗤噗嗤”的杂音。
紧接着,一阵话筒被敲打的沉闷声音,从老榆树上的大喇叭里传了出来。
一个女高音,撇着“鲁中音调”的“半成品普通话”,就已经开始陆续传达工作了。
“喂……喂……噗、噗、噗……
各大队,注意了!
各位村民注意了!
有件大事,跟大伙儿说一下子。
我和王镇长呢,刚刚从县里开会回来。
今年呐,咱们国家制定了“886”水调计划,咱们县里响应号召,当然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所以啊,经过县里领导和专家们的考察研究,最后就定在咱们公社上“大洼”那儿,修建个约莫3里地的水库。
县里领导发话了,计划今年年初开工,年底完成。
这水库一旦建成了,别说是浇果园、浇麦田,说不准咱也能跟城里人一样,吃上那个自来水。
乡亲们,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好了,我就先说到这里,下面请王镇长给大家讲话……”
刺耳的大喇叭停顿了一溜烟的功夫,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再次从干枯的老榆树枝丛里发出来。
大喇叭里一阵清嗓门的“嗯哼”声传出来,原先还在树梢上成群停歇的乌鸦,一下子飞了个精光。
“嗯哼……刚才刘主任也说了,我呢,也就不多说了,我只说一点,水库建在咱们公社,那可是咱公社的福气!
要不是我跟县长一个劲儿的要,这水库指不定就落到对面的南山镇了!
最后,我要跟大伙儿讲最后一点!
这水库不白建,县里领导很重视,而且咱们县长也给咱拨了款,还给咱派来三辆推土机,一辆挖掘机。
等水库建好了,各个大队每队奖励一个“劳动先进号”锦旗”,各家各户每天再多奖励1个工分儿,废话我也不多说了,我的话就讲到这里!”
劳力们听了大广播,一时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你争我抢,拿着铁锹,撅头,推着小车,一股烟儿地争相就往工地跑。
倒不是因为大家都愿意抢着干活,而是今天第一天动工,镇上给免费分发大白馒头。
一年能有一顿肉吃,还是过年那天才有机会吃到。
相比肉来说,大白馒头,虽然档次低了,但那也是食物中的“奢侈品”啊。
怕是去晚了,连馒头味都闻不到。
我倒是对大白馒头不怎么感兴趣,走着走着,眼前一亮,镇上唯一一家包子铺近在眼前。
“给我来四个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我走进包子铺,一屁股坐在座椅上。
“四个韭菜鸡蛋馅儿的包子,四毛。”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随之似一阵桃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抬起头,朝着厨房看过去,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孩子,从厨房走来。
她手上盘子里,盛着四个热气腾腾的大蒸包。
这个走出来的女孩子,就是包子铺老板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谁兴起的,渐渐地人家都叫她包子西施。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粮票,朝着她说:“钱倒是没有,粮票一大把。”
她朝着我破旧的羊皮袄瞟了一眼,有些看不起的样子说:
“粮票可以,一市斤粮票正好四个包子”
等她说话间,我细细打量了下这“包子西施”。
这丫头,的确是长的水灵,嫩白嫩白的脸蛋儿,仿佛能捏出水来一样。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眨的人心里直痒痒。
我没好气地说:“合着你们这是黑店呐,一市斤粮票?这包子敢情比金条还贵呐!”
“哼!看你这穷酸样,就知道你吃不起我家包子”
包子西施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我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子,顺势把两张粮票拍在餐桌上,说:“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包子西施一看就火了,举手朝我拍了过来:“哎哎哎!你骂谁是狗!臭要饭的,我……”
就在我和包子西施吵着的时候,街道上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妈呀!快跑……”
“有……有鬼啊……”
听着街上又吵又闹地,我跑到门口,朝街上看。
原本热闹的街上,一片狼藉。
包子西施也是个凑热闹主,跑过来嚷道:“这不是建水库那帮劳碌命么?刚才还热火朝天地去建水库,这不一会儿功夫,咋还把家伙什儿都丢了?满大街的跑啥?”
“这帮穷鬼,刚开春儿,地还没解冻,整啥水库。
先前,我阿玛就警告过镇长,那建水库的凹地是聚阴之地。
再说了这几天也不能动土的,只是这镇长却不听我阿玛的劝,非说我阿玛是封建迷信……
哼!你们这帮汉人,就是一帮傻子,活该穷一辈子!”
我一听她埋汰人,实在憋不住:“哎哎哎!狗毛大衣的大小姐,你嘴咋这么损,退一万步讲,也轮不到你个满清汉奸狗瞎嚷嚷!”
包子西施一听火了:“臭要饭的,你……”
没等我反应过来,“啪”的一声清响,一个巴掌就这么硬生生,拍在我的脸上。
我瞬间只觉得脸上一阵发麻。
“你个狗毛大衣的臭丫头片子……”
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要抽回的手。
一时间喧闹的街道上,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
街上除了丢下的家伙什,菜摊子,连个人影也没了。
“快!快放开我,你,你身后有鬼!”
包子西施原本红扑扑的脸蛋,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浑身像抽搐了一样打着颤。
我觉的好笑:“臭丫头片子,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大白天哪里来的鬼!”
话刚说出嘴,我却感觉脊梁上阵阵的冷。
这冷气,并不像是往日里寒风吹的那样刺骨的冷,像是有东西插进了我身体里一样。
“蓁蓁!赶紧放开客人的手。又胡闹个啥!”
“阿玛……臭要饭的,你放开我,拿开你的臭手!”
我听有人进来,心里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啊,我没好气地,渐渐松开了包子西施的手。
“阿玛!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着外人说话!”
包子西施回身一脚踢了过来,甩了脸子朝着二楼跑了上去。
这一脚倒是踢的好,四个包子外加桌子上的蒜瓣、醋坛子一并炸了锅。
进来的是陆蓁蓁的爹。通常大伙儿都叫他陆老板。
陆老板朝我走过来:“唉,小哥,对不住了,我这丫头从小没了妈,这一身臭脾气都是我给惯的。
实在是……对不住了”
包子铺的陆通天,满族皇亲后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善人,时常救济路边的乞丐和穷苦百姓。
毕竟,我是个贼。
什么踩点、打探消息的,我自然一清二楚。
我陪笑着,听他一个劲儿向我道歉,我心一软,竟无言以对了。
他执意要我坐下,赔偿我四个包子。最后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一屁股坐回了原位。
陆通天去了厨房,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心里想,他心真大,居然留一个贼在他包子铺。
我闲着没事,就对着屋子四处走动,四处打量。
这店面虽然跟汉人店面的摆设大致相同,但隐隐中还是透露出满族文化的气息。
比如,汉人店面里为了图个好兆头,都会在柜台处供奉上财神爷,或是关二爷。
而陆通天的包子铺却不同。
在柜台一处阴森森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块特别大的紫色的布,被挂在墙上,像是挡着什么神灵。
我走过去,想一看究竟。
突然,从柜台下冒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
我顿时吓得一动不动。
我瞪大了双眼,嘴巴不停的打着颤。
一个穿着一身清朝古装的女子,披着乌黑的长发,遮挡着半边煞白的脸,从略微阴暗的柜台下,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一副没有瞳孔的眼睛,对着我发出异常寒冷地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