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天气，阴沉沉的，寒冷的风中带着肃杀的味道，走在路上的行人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麻袍，加快、迈大步子。
“呼，风好冷啊！”一个看过去约摸十五、六岁少年呼出口暖气来搓搓手。
一位小跑赶路的行人撞到了少年，弱小少年被撞开到一旁坐在了地上。
倒没什么事的行人一脸不快，朝少年怒吼道，“走路看着点，你眼睛怎么用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低下头，不敢看行人，等待说着“真是的”的行人走了，才缓缓抬起头，小声嘟囔，“我看见躲开了的……”
挠挠蓬乱的头发，少年叹出一口气，双手拍干净沾上灰尘的衣服，却拍不净衣服上的脏污。
“刚才那人，是一个读书人吧！”少年想着那个行人。他看见那人怀里拿着一本装线的书，“真羡慕啊，一定很有意思吧去私塾！”
少年继续走在人稀风密的大街上，两只手抱在胸前，只是手指通红通红的……
他那看去还算清秀的面目却有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蓬头垢面的。不干净的衣着还单薄，只是一件长衣，根本无法御寒的，脸色些微红润，不知是不是冷出的。
“呼呼。”少年呼吸都哆嗦起来，身子打起冷颤，两行鼻涕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就应付。
看来要找个地方躲躲，不然熬不过今天啊。少年这样想着，眼睛四周寻找着可以藏躲的巷子。
再脏再差再乱也不会介意的，少年现在只觉得能有容自己一天、不被冷死的地方就行了。
“活着一切都好办，不放弃！”少年眨动眼睛，安慰自己无望的内心。
少年在街沿急急走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拍子声。渐渐地，走过了街头卖糖豆的地方，走过家家户户的围墙外。
“回来了！”一个站在门口的妇人对归来的大汉说，上去迎他回家。
大汉向妇人递过原挂在肩上的膘肥荤肉，“给孩子和你的，天冷极了，快回去吧！”
“嗯嗯，孩子肯定高兴，”妇人看着大汉说，“那做饺子，今天让孩子开开荤！”
“随你弄，毕竟孩子这时候，是要好好地长身体啊。”
大汉动手关上大门，隔断了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视线。
“真好啊这一家子。”少年感慨刚才而道。
目无目标的少年刚才这样走着走到了这，看见站在门口的妇人仿佛在等人，原来是她等回的是她丈夫。
他躲在一旁蹲着，默默地看着，眼睛不知道干涩地睁大着，幸好两个人的谈话并没有让风吹断，依稀可以听见说的是什么。
少年不以为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刚才只是对家庭的兴趣，一个家庭的美好。
少年转回视线，寻找着可将就一躲的地方，迈动起脚步来，双手没有刚才哆嗦个不停，而是冰冷得没什么知觉了。
不知不觉间，少年走在街上已看不见其它行人了，一些铺子也拉下了大门，可能是和家人一起聚在餐桌边，吃刚煮熟的饺子还聊着家常。
“唉，天还早，还没黑，就是冷了点……”少年走过一家家关上门的铺子。这时候的他有着勇气走过铺子前的那条小路，不怕走时受到一些冷漠的目光盯视自己的后背。
“额。”
脚步停下了，少年还在走时让一家店铺吸引到了，脚步自然没有一昧地迈前。
愣住了的少年，眼睛呆呆地看着店铺里，里面传来的暖意和蒸笼冒出来的水蒸汽，让少年感到外界带来给自身的暖和，一时间很享受的样子，该是冷僵了自己。
而少年一时间没有立刻反应到的是，一个身材较为丰满，打扮着实朴素的妇人从店里头走了出来。
“你在看什么呢？”妇人高出少年的个子许多，弯下身子问。
简单的一句话，把正想象笼子里是什么的少年吓醒过来了。
“啊，没什么。”少年还可镇定地回道，挠动头发，眼睛不知所措地扫视脚踩的地下，这时候才发现地铺着的青石还有一圈花紋，蛮好看的。
妇人挺直腰，双手叉腰，打量着这个小少年，一身的脏污令她吃惊也有同情。
“那个，”少年能感觉出自己被跟前的这个妇人注视着，“我，我要走了。”
再不走，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少年心里是不想一身邋遢的自己，现在又冷又被人嗤笑，又被人挖苦，看不起自己，最后还得自己赔着笑离开。不过能让别人开心，找个像自己这样的臭小子来发泄一下，发泄不满和厌恶，也是有利于别人的心情吧，而自己就习惯了就好，就好了。
“啊？”
妇人看见这人挪脚走开，赶紧上前，一把捉住少年的细小胳膊，“干嘛急着走啊？”
少年抬起头，眼睛写上了困惑，“啊？”
他完全懵了，不知道眼里的妇人是什么的意思？是想干嘛的？
少年被妇人带回了店铺，是硬硬地带回的。
少年完全不知道接下会是什么，静静坐在妇人按自己坐下的凳子上，眼望妇人忙碌着。
“来，尝尝。”妇人笑着道，用系在腰上的围裙擦干手上沾的水。
桌子上摆着一碗汤、一碟包子，是妇人拿来的，包子是蒸笼里拿出的，还冒着可目见的白气。少年料想妇人是这家店铺的老板娘，不然是不会拿东西出来的。
“那个，你是老板娘吧？”少年身体暖和许多，却很小声地在说。
“是啊，”妇人笑得很灿烂，“你可以叫我一声‘兰姨’！快吃吧，天冷容易凉，快吃快吃！”
少年双手没有动，只有嘴巴在动，“是这样的，我刚才吃过了，还饱着呢！现在吃不下。”
说完后，少年默念肚子要争气，不要发出声音，一点都不要。
“这样啊，”兰姨抚头，感到可惜，“岂不浪费了？”
“是啊，可惜了。”
少年悄悄地咽下口水，生怕发出声音让她知道，尽量不去看，不去想。
兰姨拉过张椅子坐下了，慈善地看着少年，眼中涌动着关切的爱。
少年刻意避开兰姨的目光，想着也害怕着，她发现我在撒谎了吗？
“吃吧孩子。”
兰姨将碗和碟子推得离少年更近了。
少年都闻得到包子的热气，还有内在的那味甜甜，碗里汤散发出好熟悉好熟悉的味道……
“那个……”少年把已伸出的手缩了回去，很难开口却依旧吐出每一个字，“我穷，没有钱。”
天地间哪有不想赚钱的商人呢？这不分大小的，从商的都以“利”字开头的吧。少年舒出一口气，觉得可以快被请走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兰姨身体微微一震，看着自己很不好意思的少年。
过了一会，兰姨伸出手，按了按少年的头，笑道，“吃吧，这些不收你的钱，是我请了！”
或许很难相信，抑或根本相信不了，少年充满各种疑惑的双眼直视上兰姨的时候，内心里有了一种相信，是相信一个陌生的人，刚刚见到的一个店铺的老板娘。而在那一时刻，脑海里记住了兰姨的笑。
那笑容，是在这寒天里，只对着自己的。
少年说了，“谢谢，兰姨！”
也许是因为相信了，抑或是因为饿坏了。
少年没有拘束好说，一碟四个包子几口下肚了，喝过一口汤，吐出一口气，便觉得全身顿时暖呼呼了。
碗里的是？
少年喝过汤才看见，用筷子夹起，旁边的兰姨看着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少年的反应。
“是馄饨！”少年有些欣喜地说，少年认识啊，这面皮包馅的不就是馄饨嘛！
兰姨说了，“我们这里是叫饺子的！”
“喔，”少年一吃下去，满满的幸福感滋润着自己浑身上下，各处都感觉一下子好好的，边吃边唱，“一个扁食两头尖，下到锅里成万千。金勺舀，银碗端，端到桌上敬老天。天神见了心喜欢，一年四季保平安～”
听得舒服的兰姨开口道，“这歌谣真好听，是你父母教的吗？”
“嗯，是啊。”少年放下手指中的碗筷，头在不自觉间低下了，“是我妈妈教的，她教的好好的。”
“是吗？真好啊！”兰姨动身收拾吃得干净的餐具，“你家在哪儿？离开家太久，你妈妈会很担心的。”
少年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兰姨把我当作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啊。
清楚了兰姨帮助自己的原由，少年觉得事情简单了，感觉到兰姨身上有种好人的感觉。
“怎么了？”兰姨见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想一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少年摇摇手道，“我家就在城南的通江桥边的烂屋区。”
“啊？”兰姨看少年一身衣物就信了，那里是安放外来难民的地方啊。
少年很尴尬，只是在说，“不过，我在很久之前，就没有家了。”
“原来如此……”兰姨同情起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说明，别人都喜欢叫我‘小明’，”少年抬起头，回答道，“水华域说氏人。”
水华域，对于他来说是很远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