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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 少女心思

梁村的清晨温雅而宁静,卫微和楚泠在村口向着百来口村民告别。

楚家隔壁的张婶儿握着楚泠的手也不知在絮叨些什么,楚泠性子活泛,向来爱走街串巷,很讨张婶儿一家喜欢。张婶儿的老伴老王是个半老不老,半秃不秃的小老头,十来年前曾是昆仑的弟子。他正急赤白脸地和其他人说卫微这小子去昆仑一定有前途。大家都发出快活的笑声,这是眼睛有些湿润罢了。

离别总是不美好,当卫微和楚泠登上马车时,几个妇人的眼眶已有发红。

“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两个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唷。”张婶儿攥着手帕,不无伤感。

“我是看不错的,俩孩子都是人尖子。就是做不了修士,也能谋个大好的前程。”楚云兴嘬一口烟袋,吧嗒吧嗒嘴便回房去了。

每年梁村都送走一两个半大孩子去寻仙缘,有回来的,也有那么一两个留在了仙门。

二人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说放心也放心,说操心还操心。马车夫是个实诚人,再也多收了楚云兴二两银子,便在路上多帮衬俩孩子些。

昆仑离梁村不算太远,约摸几天脚程。昆仑仙府坐在昆仑主峰,峰高万丈,绵延千里,险峻非常,非常人不能上山。于是昆仑仙门就在山脚设了一个昆仑镇,有阵法和山门联通。平时昆仑镇用以贸易财货,每逢秋分,昆仑镇便整饬一新,用以接待乌乌泱泱前来寻求仙缘的少年们,非十二岁以下者,便是不得再进了。

路程近半,马车停在一个小镇的客栈中,天色已晚,便是不便前行了。客栈里仅仅剩下来一间客房。二人都是半大孩子,从小一起长大没什么顾忌,便睡在一间房里。

睡前烛火明灭,二人闲聊着些什么。

“卫微哥,你说这昆仑会有多大啊?”楚泠摆弄着卫微的头发,把细软的长发编成女孩儿样的小辫子。

“昆仑呢,若说是昆仑仙门,总共千人,那就不大。若是算上了护山大阵和重重禁制,那可就是庞大无比。若说是昆仑山的话,连一国之地都没它大呢。”卫微不在乎楚泠的调皮,温和道。

楚泠细细听着,嘴角露出极轻极细密的笑容。

卫微拍了拍她头顶,轻声道:“瞎想什么呢,即便那般广阔,也不过是浩瀚九州和无尽大海中的一个小角落而已。傻丫头片子,昆仑虽大,不过还是我们村子呆着舒服,不是吗?”

楚泠眨眨眼睛,似乎是有些困意。

“天色也不早了,赶快睡吧,明个儿还要赶路呢。”卫微把摇曳的蜡烛吹灭又点燃,烛光在窗纸上描摹出淡淡的身影。

“睡吧睡吧,今个儿晚上且点着蜡烛。”卫微自言自语,在床边坐着,看着楚泠。一直到楚泠沉沉睡去。

半夜时分,楚泠半梦半醒间也不知卫微在窸窸窣窣捣鼓些什么,也没太在意。

皓月当空,流光正明。

翌日楚泠起来时候已是接近正午时分,太阳悬着,热力从窗子透进来,楚泠闻来有种青草的香气。

她四望一圈,却寻不到卫微,只在桌上寻着了一封信。

桌上笔墨仍在,蜡油点滴,信纸折地整齐。

楚泠有些慌神,急忙打开信来看。

信不短,笔锋娟秀,剑意纵横。

剑修与其他修士一样,分五等。一等凝剑心,以赤子之心入道,凝一颗玲珑剔透心,坚定己道,一心向剑。是谓剑心通明,入门剑修。

二等化剑意,以剑心写剑意,化剑术之中剑意于自身,从此以后,剑修便能初露锋芒。

三等立剑骨,欲成此境,痛苦非常。必先以剑意在体内形成虚剑,替换人体骨骼,方便剑气通行。能立得剑骨之剑修,必然毅力非凡。

四等列剑灵,剑道有灵,能列剑灵,可谓登堂入室,招式随心。

五等铸剑胆,天下未有剑修铸成剑胆。一成剑胆,应是人剑合一,心融剑道。

卫微这一张笔墨,笔锋纵横清雅,墨迹淋漓随性。虽还有些稚童痕迹,但也能清清楚楚看得剑气韵味,当真是亘古少有的天才人物。若是有大修仙师观之,必然能看出来卫微已然是凭着自己琢磨,一朝顿悟,入了仙门。

信迹如是。

——————————————————

挚友楚泠见字:

此日一别,寒暑更替,再见无期。

回去吧,回到梁村。我和先生都不想让你踏足仙路,即使你有这个资质。你从小性子便拗,我知道在家中是说服不了你的,于是不得已和先生出此下下之计。这时我已经走了,你尽可以找车夫去。先生早已安排车夫将你送回来。盘缠与干粮些许什物我都留了大部分在包袱里。

听我一言。

仙者本是逆天而修,窃天地精灵,偷阴阳之功。自修行的第一刻起,每个修士都没想过有善终的那一天。仙路无常,与天斗,与人斗。仙人看似风光,实际一入仙路便敌手环伺,朝夕难安。其他修士还好些,可这剑修却凶险无比,若成,则千古不朽,快意千百年岁月;若败,则魂飞魄散,一身修为心愿都随流水去也。

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一点闪失,哪怕是万万中有一线可能都不允许。这意味着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应该知道我是拈锋剑派的唯一传人,剑派消失后我最重要的人除了先生之外,就是你了。你若是有些意外,我和先生都是要伤心死的。

昆仑莫测,仙路难明,我身当剑修,自当以天补剑,遇强则强。来日或有再见之时,亦是难测。

我向来早慧,你应是听不懂这些的,也是我多言了。

阅毕此信当焚,剑修一事务必禁言。

此地一别,再难相见,前路艰险难行,动辄死生,希自珍重。

卫微留字

——————————————————

泪水将刚干透不久的墨迹洇散,在纸上绽开点点清淡寒梅。

楚泠两眼通红,嘴角强笑着。

“你呀,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你走的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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