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柳家之后,天色已晚,柳飞天令下人准备酒菜,说要与两位贤侄一醉方休。三人正十分投机的聊着,下人来报,小姐回来了。
没一会,一名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她的出现顿时将顾少宫与沈逸天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住。
一身淡绿色长衣,却掩不住绰约的身姿;体态欣长如挺立的杨柳,曼妙的线条堪称流丽;端庄优雅的气质更显温婉,虽只是轻盈盈的站在那里,却是那般的明艳动人。
“爹,家里有客人?”这位正是柳飞天的女儿柳玉娇。
“云阳顾少宫,太虚宫沈逸天,快来见过两位公子。”柳飞天伸出手掌依次介绍道。
“小女玉娇,见过顾公子,沈公子。”她略略施礼,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似温暖的春风,轻柔、无声的吹进了顾少宫的心底。
沈逸天则是完全震惊在那里,原本平静的心一阵急跳,仿佛要破开他的胸膛,呼吸逐渐急促,却又戛然而止,时间就在这一刻停留,恒古不变。
“摇光!”猛地的一个纵身跃过去,紧紧地将眼前的佳人拥入怀中,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豆大的泪水滚滚而落,此刻他不再是那个自信满满、临危不乱的沈逸天,更像是一个孩子,一个找到了遗失已久的心爱之物的孩子。
长这么大,柳玉娇还是第一次被陌生男子拥抱,大脑一片空白,身子完全僵住了。
柳飞天没有想到,这个带着神秘色彩的沈逸天,竟然当着他的面抱着他的女儿,也是愣住了。
当然愣住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顾少宫,他也没有想到,沈逸天竟会作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
“放手!”
刚刚走进客厅的柳飞空看见一陌生男子正抱着侄女,顿时勃然大怒,怒火腾得达到顶点。此刻的沈逸天哪里还有防备,柳飞空一掌劈过去,雄厚的灵力重重的印在他的肩头,只听“咔嚓”一声,肩骨登时断裂。
猛烈的冲击令他一连退了七八步,幸亏顾少宫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托住沈逸天的身子,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让他迅速清醒过来,惭愧的低下头,没人看见他眼中那份失落而又绝望的神色。
“你是何人,竟敢轻薄我侄女!”柳飞空铁青着脸,怒气冲天。
近日因水患而导致灾民无数,城主虽开仓,但库中之粮哪里能够养活这么多人,没几天,粮食就见底了。城主上报王朝,可朝政现在皆由丞相掌握,要等到赈灾粮到,不知何年何月。
柳家作为申州城最大的世家,率先与众商铺商谈,并且拿出家中三分之二的粮食,开设粥篷,此事便由柳家二爷柳飞空和柳家千金柳玉娇负责。
适才因为一点小事耽搁,晚到了一步。可没想刚进来,就看了这样令他震怒的一幕。柳玉娇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对不起,柳小姐与一位故人十分相似,一时激动,请赎罪!”沈逸天神色尴尬又痛苦,但仍忍着肩头的剧痛单膝跪地,请求得到原谅。
柳玉娇的眼眸泛着泪光,她什么都没说,一个转身跑开了。
侄女受到如此大的委屈,柳飞空心中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一发而不可收拾,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沈逸天心中有愧,一动也不动,巨大的力道撞击在胸口,他的身子再次飞了出去,重重砸下,坚实的松柏木椅上瞬间碎裂成无数块。
面色一片殷红,只觉得喉咙一甜,鲜血顿时喷了出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行压制体内疯狂涌动的气血,艰难地说道:“晚辈有错在先,受了您一掌一脚,您可解气了?”
“便是杀了你,也难泄我心头之恨!”柳飞空又是一个飞身,举掌劈过来。他的性格本就火爆,又甚是倔强,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看着沈逸天有气无力的样子,顾少宫知道这一掌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承受的。毫不犹豫,体内灵力瞬间达到顶点,巨大的凤凰虚影将他完全笼罩。
“砰!”
两股刚猛霸道的灵力撞击到一处,顾少宫连退了三四步,而柳飞空也退出去七八步之多。手臂一震发麻,手掌也隐隐作痛,眼前这个人不过二十多岁,竟然能接住自己使了八层功力的一掌,且还占了上风,实在惊人。
震惊的还有柳飞天,他清楚的知道柳飞空的修为,刚才那一掌,就算是他也未必能接的如此漂亮。更关键的是他看到顾少宫体内的斗魂,这让他兴奋,又让他担忧。
“再接我一掌试试!”柳飞空是个不服输的人,心高气傲的他被一个毛头小子打败了,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一次,他准备用出全力。
“够了!”柳飞天一声断喝,家主的威严徒然爆发,刚才两人那一对掌,他就感觉到房子都在晃动,如果两人皆是全力以赴,那不得把房子拆了才怪。
看到大哥发火,柳飞空顿时老实起来,如果说柳家还有谁能管住他,也只有柳飞天了。
沉着步子走到沈逸天身前,一脸不悦地说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再有下次,定不饶你!”
接着他转身对顾少宫说道:“客房已经备好了,带他下去疗伤吧!”
事情发展到这步,顾少宫是万万没想到,可是又能如何呢,当即一抱拳,扶起沈逸天,由下人带路奔客房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柳飞天忽然问道:“三弟,你觉得这二人如何?”
柳飞空眯着眼睛,道:“都是人中龙凤。”
“是啊,”柳飞天叹息一声,道:“那个顾少宫身怀凤凰斗魂,将来必定前途无量,还有那个沈逸天,绝对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疗伤完毕,已经是深夜了,沈逸天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本打算问问摇光是谁,不过见沈逸天不愿说话,也就没问。
推门出了房间,抬头仰望着美丽的星空,沐着星光,阵阵微风吹来,十分的舒爽。
正准备回房时,忽然传来一段隐隐约约的琴声。这琴声曲调舒缓,音色柔美,奈何距离颇远,听不真切。
“何人在抚琴?”他也是精通琴技,酷爱音律,不想今日在柳家也碰到了好琴之人。寻着琴声而走,声音逐渐清晰。
这是一首名叫《落梅》的曲子,乃是一位名家冬日观梅,随后灵感突现,便创作了这首曲子。
其曲调轻缓柔雅,又略带一丝感伤,宛若花瓣随风飘落,对枝干的些许不舍。此琴之声清润灵透,幽奇空明,再者抚琴者技法娴熟,乐感极佳,使得这曲子又有着几分悠扬的韵味。
穿过一条曲折的走廊,便到了一片花园之中,此处鲜花怒放,香气扑鼻。可惜顾少宫对花实在不甚了解,只认得水仙一种。
花园一侧伫立着一座八角凉亭,凉亭古朴,无甚雕刻,但放在香气缭绕的花园中,却如点睛之笔般恰到好处,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亭中一名白衣女子双眸微闭,素手在琴弦之上拨动,她沉醉在曲子中,再加上顾少宫步伐极轻,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见她正弹得尽兴,顾少宫不忍打扰,便静静听着。很快一曲弹罢,余音逐渐扩散,顾少宫听的出神,琴声停了,心里略略有一些失望。
“柳姑娘技法娴熟,这一曲落梅可谓淋漓尽致,听的在下意犹未尽。”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闹出乌龙的柳玉娇,此刻她已换了一身白色,置身亭中静坐于琴旁,淡淡的星辉倾洒下来,竟有一丝仙气。
“公子谬赞了,”柳玉娇微微一笑,回谦道。
“莫非公子也喜爱音律?”见顾少宫那副如痴如醉的样子,柳玉娇问道。
顾少宫没有回答,反而是走上前来,“可否借琴一用?”
两人皆都好琴,柳玉娇也并非小家子气之人,当即点点头,起身将琴让出来。顾少宫坐下后并没有急着弹,先是打量一番。
这是一张伏羲氏琴,整体为棕色,琴面光滑微亮,大小与正常琴相差无几,设计精美,流线自然,上有七弦。
琴前广后狭,象征尊卑之别。宫、商、角、徵、羽五根弦象征君、臣、民、事、物五种社会等级。第六、七根弦称为文、武二弦象征君臣之合恩。
而顾少宫名字的由来,便与这琴弦有关,像他的弟弟,就有少商、少角、少徵、少羽等。
伸手在琴弦上轻抚一遍,然后试了试音色。手指开始拨动琴弦,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徐徐而出。这首曲子叫做“凤凰飞”其曲调起初深沉悠远,逐渐变的高亢,高潮部分豪气干云,动人心弦。
其实弹这首曲子是有他的深意的,以前顾少宫不得志,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与琴棋书画为伴,试问,哪个年轻人没有理想?没有抱负?
此曲正如他的人生,起初其深沉的,后来逐渐变的高亢,似沉寂已久凤凰终于涅磐重生,翱翔于九霄云巅。
“在下拙计,在姑娘面前献丑了。”弹罢之后,顾少宫胸中之豪气得以释放,忽而觉得一切豁然开朗,正如骄傲的凤凰一般,前路艰难又如何?披荆斩棘又如何?强敌环绕又如何?吾是百鸟之王,又何惧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