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后,她与他又一次地相遇了,就像磁石的北极和南极彼此牵引一样,不可避免。
那段日子以前,她始终只是以一位看客的角度去体会这个世界的美,会在塞纳河畔的艾菲尔铁塔上眺望华丽灯火交织着的城市夜景;在东京在伦敦,在许许多多繁华城市的至高点俯瞰整个世界,灯火把夜空渲染得绚丽非凡,夜空把她的眼眸印染的如同天上的启明星一般,只是太过灿烂耀眼,闪耀着的是这座那座城市的轮廓,是城市边景美丽的倒影;是每一座城市所特有的花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却不再有曾经一面之缘的他的背影,以及那一抹令人萧瑟心惊的墨绿....
看过了蓝天白云,看过了无边绿荫;看过浩瀚大海;看过绿水青山;看过人生百态;看过善恶美丑;看过真情假意;看不断变化着的世界和随之不断变化着的千千万万的人,只是也只有虚华。
.....除了那个她第一眼就为之深感好奇的他,想让她忍不住去听他故事的他;白云流过青草,吹来一阵芳香,却有着那一点儿淡淡的....淡淡的哀伤。她想再见到他,于是,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却并不像曾经言情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在她一生只有一缘得以一面,相诉衷情之苦后却只能任凭这个世界再一次将她(他)们分离,缘情难解。或许会有太多方式能够再见彼此一面,却再无一个理由去再续前弦,只是因为她们都是开了花却不结果的芽,又怎禁得起真正的风吹雨打?
可是,琴心她不一样,就像那天生的天命之子,她是被命运选中的人,生来要走的路上或许没有荆棘只有鲜花,因此,她也不会为烦恼忧愁,不会像娇弱的黛玉那样有太多憔悴面容,也不会有古时那些女子哭泣声中夹带的悲哀。她是月阳女神,月阳星神之女,她无需忧愁,天地都为她一笑所动容,为她一哭所哀愁,为她的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奉上最真诚的卑容。
世界上总有两种人你无法真正打倒,一是那天生就被加持了太多绚丽光环的人,另一种则是被打倒太多次的人,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失败,看不到世界的美好。
第二次,她重新回到华星那个小小的山城,只为寻找曾经对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故人”;可是,熟悉的背影就像被时间反复放在开水里泡冲的茶水,越冲越淡,最后的一丝气息都仿佛被尘土掩埋。在这个星球,任何带有法则性的东西都被莫名施加了一种限制,它将随你的能力增强而增强,也亦随你能量消褪而减弱。
她曾一度很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查探那个人,却每次都被那太阳风所带来的磁电粒子所干扰,根本无法做到。
.....天是那么阴沉,雷雨暴风将至,吹刮着街道,树、灰尘都被吹动,路上行人渐渐俞减俞少....那是一座车站,没有其他任何人停留的候车躲雨站。她踢着高高的鹿茸筒靴,打着雨伞向那边跑去,踩在地上与雨水交杂发出好听的声音,长长的头发在风中柔顺的飘动,却不肆意。灰暗下的阴霾将整座城市笼罩,行人都悄然消失了,这个小小的车站一片寂静,女孩的身影那么美好。
突然,另一道纤弱的背影似孤独踏雨而来,哗啦的雨水彻底淋湿了身穿连帽长袖的他,一起被淋湿的,还有那曾熟悉又陌生的墨绿色头发;苍郁着掩盖了那个人的眼睛,和那眼睛里不熄的....绝望的痕迹。
然后,两双眼睛相遇,在狂风中;在雷雨中;在阴霾中;在繁华灯光下的寂静中,他和她再度相遇。他们不是一路人,却同在车站静静等候着那一辆将带他们同路而行的几路公交车;同在城市的夜雨中眺望繁华的高楼。她经过那精心打扮后成了鹿一样的精灵,他不加修饰的眉眼中透露出可怜如丧家犬般的颓图;可雨仍在下着,不同的两人仍在等候着,有点漠然。
她偷偷地瞄着画了眉的大眼去偷偷地打量着他,眼神又是警惕又是好奇,而他并没有在意,或者说是并没有留意,只是静静用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散发着酥香的空心糖,更或者说是散发着交织了姜和薯般甜糖融合了香味的空心糖,金黄的颜色像极了秋天的银杏叶,却又那么自然不加更多修饰地吸引了他身旁那位美若仙子一般穿着动人美丽的女孩。
于是,她好奇地又似旁若无人地将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眸凑到他的手边,用小巧可爱的俏鼻像真正的鹿一样嗅着,靓丽的眉眼和精致的脸蛋就那么凑到他的拿着用油纸包裹着的空心糖的双手面前,他愣住了。
.....在这久久持续的寂静中间,终于有一声天籁打破了寂静,打破了大雨的嘈杂,打破了世界的喧嚣,也打破了他心中的沉闷,沉默和无语。“这是....糖吗?”语气令人不容置疑,却本身带着小小的似询察那个男孩意见的疑惑。
他呆住了,他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女孩子,从未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当他抬头望去的那一刻,发下遮住的阴霾一点一点地消散,他没有看见什么面具了;有的,仅仅是一只美丽又胆怯的精灵,最纯洁最美好的情感暗暗将天空渲染出了一丝光明,像狂风暴雨雷电交加里的、波涛汹涌中仅存的微弱孤独的小船,摇摇欲坠,却又那么直刺每个人的心灵。
泪,像无法遏制一样流涌,记忆一点一点抽打着琴心,一颗少女的心如脆弱的玻璃一般,悄触即碎。她开始号啕大哭,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情绪,世界都下起雨来,抽打在地上,连最干涸的地方都被侵染,然后,她再次进入回忆的梦里,只为再寻觅他的身影....仅仅一张油纸;仅仅一块糖;仅仅一个姑娘;仅仅一个男孩;恰好一座车站;恰好一场雨;恰好城市角落;恰好一首歌.....回忆拉长了思绪的琴弦,夜雨交奏着霓虹,在最美丽的瞬间,遇见最美的城市的夜.....于是,他笑了,笑得那么疲倦,却不牵强,甚至在他的脸上都添了几道阳光,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嗯,给你吃吧....”只是或许那时的她没想到,后来的她也没想到,直到最后的她才开始哭号,晶莹的涕泪淌住了她的鼻翼,和那皓齿下脖际线间的喉咙,一直淌到她的心灵最深的地方,原来...原来一直以来...只是....蔷薇花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花藤上的尖刺缠绕着的,是那颗渐灰色的心。
.....车来了,车走了,孤单的大巴上仅有孤单的两三人,她默默地故作端庄坐在单人座位上,羞怯的脸上仍有苹果色淡淡的红晕;他也默默站在座位的一旁,一只手拉着的,是快要褪了漆色的扶手,却只偏着头去看车窗上的斜坠的雨痕。
气氛太过沉默,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雨打窗户的啪嗒声和汽车在雨中缓慢驰行的发动器的震动声。她的手反复纠绞着,心中也似被缠绞,只是站着的那个他并没有发觉,每当这种雨天,他只会想起他的妈妈,想起同样的、记忆中的雨夜里被带走的妈妈,同样是那么萧凉,那么冷漠....车,渐行渐远,车上的人,思绪万千,暖气在车厢内静静地开着,像是从异乡来追寻城市足迹的旅人,是流浪着去看天涯的,却被深深困在大雨中的城市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