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苍声少年
对方突然回身,再次弹出一个琉璃球,琉璃球撞上锁链,精光爆绽,锁链失去了力量,面条一样落在地上。
就在这须臾之间,那人已经闪进了一条巷子,消失了踪影。
女人很想追过去,但不知怎么回事,浑身上下似乎没了半点力气,站在当地发了半天狠也无济于事,知道那两道精光缓缓消退,掉在地上摔成数块才恢复了体力。
她连忙跑到了巷口,只看到空荡荡的黑暗。
但在那人回头弹出琉璃珠的时候,女人也看到了对方隐藏在低垂的帽檐下的半张脸,那是一张少年的脸,稚嫩,帅气。
当李一横悠悠醒转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帽檐低垂,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并未完全被遮住,加上鼻直口方的轮廓,他顿时感觉到一丝亲切。
“小哥哥……”李一横轻声叫道。
“别说话,你伤的很重,还是多保留点体力吧。”对方温声说道,声音却透着无尽的苍凉,虽然充满磁性,但却异常苍老。
李一横舒服的躺在他怀里,眼睛凝视着天空。
他突然发现,今天的星光竟然是如此的璀璨,但辨认了一番之后,又失望了。
那哪是什么星光?点点繁星分明是灵魂所化成的荧光,在空中缓缓起舞。
这其中有两点荧光似乎并不急于去阴阳双塔报道,像固定在天空中一样跟着自己。
李一横蓦然悲从中来,他突然意识到这两点荧光或许是父母的灵魂,他们跟自己一样,不愿跟自己阴阳两隔,离自己而去。
想到这里,李一横的眼睛再度湿润了,胸口起伏,情绪激动中再次昏了过去。
“唉!”少年看着李一横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套扯下来搭在李一横身上,道,“真是可怜的孩子,一横,希望你快快长大,去完成你父亲未了的心愿。”
少年用衣服裹紧了怀里的李一横,快步消失在夜色中的巷子里。
此时已是深夜,虫声唧唧,夜凉如水。
当李一横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四周弥漫着乳白色的光晕。
“这是哪里?难道我真的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一想到这里,李一横心头升起一阵狂喜,身子跟着向上坐起。
咚的一声,李一横的一颗脑袋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生疼。
李一横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躺着的地方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罩着,但这东西无形无影,即便是贴上去看,也一点痕迹没有。
“或许是一块玻璃。”李一横喃喃自语,又重新躺下,自己清醒时的那段经历又浮现在眼前。如果这不是一个梦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应该跟那个小哥哥在一起。
李一横挺起头向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大大小小的玻璃器皿外,就是一些连着粗细电线的古怪仪器,但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一个实验室。”李一横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就是这个念头,他依稀记得好几年前,他在父亲办公室的地下室见过这么一间屋子,是无意间发现的,紫御还因此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只不过他们可能以为自己不会记得,因为那时候自己只有四岁。
“难道这个看起来亲切和蔼的小哥哥也是个坏人,要拿我像小白鼠一样做实验。”李一横暗想道,但这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了,“不会,不会,小哥哥不像是个坏人,如果真想害我,为什么又要救我呢?”
李一横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赤条条的躺在硬邦邦的台子上,一丝不挂。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暗自嘀咕:“如果是好心,又怎么会把我脱光了衣服关在这里?父亲说过,人不可貌相,也许这个小哥哥真不是好人,只不过跟那帮坏蛋不是一伙儿的。”
这时,李一横蓦然想起自己的右臂,他记得很清楚,当时自己被小哥哥救走的时候,那个女怪物正在切自己的手臂。想到这里,李一横慢慢转头向自己的手臂看去。
肩头已经没有了那条手臂,光秃秃的连着几根红色的线,红线中隐约有能量状的亮光输入,而这种能量在断口处聚集,慢慢凝结成一个凹凸不平的槽面。
直到这时候,李一横才感觉到,断臂处传来凉丝丝麻酥酥的感觉。
“这下是真的了,如果不是做实验,给我接这么多电线做什么?哼,不管他要干什么,我也不能让他得逞。”
心念及此,李一横伸手抓住那几条红线往下扯,扯了几下发现它们连接的居然十分牢固,每拽一下就连着半个身子一阵剧痛,李一横变换了策略,抓住其中一根向下拽。
随着“嗤”的一声响,那根红线爆出一点湛蓝色的火花后,终于被拽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那个苍老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干什么你?”
李一横只觉眼前一花,身穿白色大褂的少年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要干什么?”少年责备的质问道,伸出手臂飞快的将红线连接的一台仪器的几个按钮关闭,神色间颇为不悦,“你不要胡闹好不好?这样你会没命的。”
“没命也总比当你的小白鼠强。”李一横忍着右半边身子越来越疼痛的感觉,咬着牙回答。
“什么小白鼠?谁是小白鼠?”少年一脸疑惑。
“哼!我当你是好人,原来你跟那些家伙一样。”
少年看了李一横一眼,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害你的。”
“我才不信呢!”李一横大叫起来,“要不你就将我放了。”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现在你在我手里,就要听我的话,不然,哼哼……”少年露出一个阴险的表情,向一边的台子上示意了一下:“你看那边。”
尽管李一横很好奇那上面放着什么东西,但执拗的性格却令他把头转到了另一边,根本不去看。
少年微微一笑,撮唇吹了一声口哨。
本来空无一物的台子上突然伸出五条机械手臂,其中四条分上下左右把李一横的身子牢牢固定住,第五条却摇晃着“脑袋”像一条蛇一样圈住了他的脸,慢慢扭向了另一边。
台子上放着一条手臂,赤条条的摆在同样一个玻璃罩罩着的容器中,丝丝电光在玻璃罩上闪烁。
李一横当然知道,那正是与自己分离的右臂。
“看到了吗?那是你的手臂,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将你另外一条手臂也卸下来,跟那条一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李一横心生恐惧,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少年轻松的道:“有很多用处啊,比如肉可以拿来煮汤,骨头扔去喂狗,听说把骨头敲碎,骨髓也是很好的补养品。”
李一横心里怕到了极点,但嘴上仍然不服软:“有本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只要你安安静静的躺着,我保证还你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少年又吹了一声口哨。
四条机械手臂放开李一横,缩了回去,只有固定住李一横脑袋的那条松脱后,在半尺高的地方面对着李一横的脸孔“得意”的摇摆着身子。
“现在,把它喝了。”少年轻描淡写的说道。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那条机械手臂的末端吐出一个小玻璃器皿,里面是半瓶红色的液体。
李一横无奈的愣了片刻,忿忿不平的伸手夺过来,将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倒进自己嘴里,苦得他直打哆嗦:“然后呢?”
“然后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李一横使劲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等睡着了他就会动手了。
可这个念头只在心里盘旋了很短的时间,李一横就觉得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看着安静下来的李一横,少年脸上泛起一阵苦笑,伸手又按下了一个按钮。玻璃罩内突然自四面八方喷出几股白色的雾气,瞬间将李一横的身子笼罩住。
那条机械手臂也在一晃眼间一分为二,其中一个的顶端竖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慢慢探到李一横脖子上,从颏下划向右侧的肩头,切开一条半尺多长的口子。另一条手臂则伸出两根比指甲盖还小的金属镊子,从破开的皮肉中捏起一根筋络,顺向了右臂的断口处。
这几下动作非常之快,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又是一阵白雾喷出,那道口子已经愈合完毕。
机械手臂末端的镊子拉着那条被扯断的红线接上。
少年按下了几个按钮。
丝丝响声中,那几根红线被重新接通了能量源。
少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到一边放置李一横右臂的玻璃台前,隔着玻璃罩看了一眼。
玻璃罩下面的手臂静静的躺着,像一条死去很久的咸鱼。
少年按下了一个按钮,虚空中出现一个画面,是一条手臂的全息图,只不过,全息图只显示了手腕以上的部分,正在缓慢的向手掌方向复原。
“如果是在李耳的那间办公室,这项工作恐怕早就完成了。”少年无奈的说了句,接着关闭了画面,抬脚向外走去。
门口十分昏暗杂乱,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有一个简易的梯子向上延伸。少年攀着梯子爬到了顶端,仰着头等了片刻。
一道射线在他脸上扫过,然后格拉一声响,头顶裂开一道一米见方的口子,少年伸出双臂撑着,纵身而上。
暗门自动关闭。
此时,少年置身于一片废墟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破砖瓦垃圾满地都是,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少年找到一个勉强平整的地方坐下,仰头遥望着天上闪烁的点点繁星,一脸的向往之情。
一只体型出奇大的老鼠从废墟里钻出来,灵巧的在垃圾中钻过,跑到少年身边,前脚抬起,冲着他吱吱的叫着。
少年回过神,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食物洒在地上。
老鼠欢快的俯身吃着。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能跟我作伴了。”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鼠进食,幽幽的说道,“我看着你从一只小老鼠长成大老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恐怕我会继续看着你从一只大老鼠变成老老鼠,像看着你的父亲一样。”
老鼠根本没有听他絮叨的兴趣,飞快的将食物席卷一空,又抬起前脚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年,似乎发觉对方没有再施舍的意思,哧溜一下钻进垃圾堆没影了,连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少年微笑着骂道,声音中装满了调侃的味道,像骂一个顽皮的孩子。
少年呆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琉璃球,随手扔到一边。
琉璃球在磕磕绊绊中落地,放射出一抹幽光,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那抹光线中,那人西装革履,长着一撇性感的小胡子。
正是刚刚死去李耳的全息影像!
“智达,时间到了。”李耳一脸平静的说道。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能感觉得到。”李耳也在“看着”这名叫智达的少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我,所以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联系我,千万不要。”
智达一脸凝重,像全息图中的李耳一样。
“能够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生活了二十年,我已经足够了,这里不但给了我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也给了我足够扭转命运的时间。智达,你像幽灵一样的苦日子也该到头了,我们只差一步,就差这最后一步,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智达看着李耳的影像,眼神空洞,似乎在想着什么。
“当你看到这个讯息的时候,你务必要帮我把一横救出来,他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看着他遭受像你我一样的命运。更重要的是,打开我们命运枷锁的钥匙就掌握在他手里。”
李耳微笑的“看”了智达一眼,郑重的续道:“拜托了!”
说完这句话,李耳的全息图缩回琉璃球,留给智达的又是一片黑暗。
“你真是个混蛋。”智达淡然骂道,一脸的苦笑:“你真忍心把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一个七岁孩子的身上,那是你李耳的亲生骨肉,不是我智达的。”
智达嘴上虽然骂着,但心里又何尝不知道李耳的苦衷,如果真有其他办法,他怎么舍得把这么艰难的事情交到一个孩子手里。
“希望这次会成功吧!”智达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