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下班后，我才收拾了自己东西，到主编办公室去拿那些礼物。之前把单位人员的名单梳理了一遍，又去看了那些东西上的名字。都是不肯沉默的主，卡片上的名字写得无比端正，以前要签名时也没看他们这么认真写过。
其实来单位这么久，跟同事之间却是泛泛之交，没有很深入的交往，除了坐我隔壁的沈悦，其他人见了面我也只是给个笑容。所以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即使是去得罪人，也比较好开口，若像沈悦，我倒还不知道该怎样说。
先从自认为比较好说话的开始。打电话询问是否在家，然后谎称单位有事，便直奔目的地。
比较尴尬的是其中还有几个男人的。而且是年纪比较大的那几位。大概是想升官发财，当然只靠林陌这个主编是不行的，如果林陌能在他父亲面前说说好话，想来也是有可能的。其实我是想，这小小的报社，撑死了也就林陌那位置，有什么可稀罕的。不过好像听说林陌也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下调过来的，说不定哪天又回调了，这空下的位子只要由他一推荐，大概成功的几率也是蛮大的。
硬着头皮去跟那几个老男人说，真是大冷的天背上都是冷汗。还好他们都没怎么为难我，只是看到我把礼物双手递还给他们时一脸的诧异，估计都在想林陌怎么让我做这种事情。
俗话说，得罪谁都好，就是不要得罪女人。我刚开口和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时尚版的小丫头说这是林主编让我把礼物还给你，她就发飙了，一开口就是：“你凭什么帮他还？你是他谁啊？他为什么不亲口跟我说？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我咬咬牙，把气吞下去：“我不是葱也不是蒜，在单位算资历，我比你深，现在我受人所托，自然要忠人之事。别问我凭什么，领导要你做什么，你还能反驳吗？”
“那他为什么要还给我？”还想不明白呢。
我很烦，张口就说：“林陌他不喜欢你，你太小了。”
小丫头刚才还挺嚣张，一下子就“哇”地哭了出来，真是毕业大半年了，怎么还没学会人际关系？不过我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父母一下就奔了出来，以为我欺负人家呢，我赶紧扔下礼物拔腿就跑。只听见后面她妈来了句：“死同性恋！”
我恨不得回去一脚踹飞那门。
还有一个更离谱的，斜眼看了我半天，把一口烟喷到我脸上，问：“你跟他什么关系呢？”
看着感觉像大姐大，我赶紧晃着手说：“什么关系也没有，我就是被他压迫的一小卒子。”
更有的根本不理我，拒收，在猫眼里看到我，说明情况后，连门都没开。气得我大喊：“人家不喜欢你你还这么认死理干嘛？东西我给您放门口了，您爱要不要，反正又不是我花钱买的！”
这一个星期下来，我每天上班就会收到白眼无数，成为全单位公敌，办公桌上的东西非残即失踪，沈悦还奇怪地问我得罪什么人了。到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办公室，冲着林陌喊道：“原来你不是让我锻炼是想赶我走啊！”
林陌翻着文件，抬起头看我，眼睛里笑意浓浓：“怎么了？”
看到他的笑，我忽然泄了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嘟囔道：“你把我调走吧，再待下去我非给她们整死不可。”
“你想解决吗？”林陌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我。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眼里的光很可疑。
“那么，做我女朋友。”林陌很认真地说，而我已是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脑子里浑浑噩噩，心跳加速。
我咧开嘴笑：“你是开玩笑的吧，要那样的话，我会更加被吃得尸骨无存。”
可林陌一脸认真的样子，丝毫不像开玩笑，我忽然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过于亲近，赶紧站起来说：“我要出去做事了，还有好多事情……”
林陌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的身子转向他，眼睛看着我：“我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地想要你做我女朋友。不要逃避，说出你心里的想法。”
我几乎是惊慌失措地甩开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陌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空气压抑而沉闷。许久，他才开口：“能说说他吗？”
我眼前忽然浮现那个眼神忧郁清冷的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我恍惚看到年少时的他，默默守候在一个长发飘飘白裙飞扬拉小提琴的女孩子身边。我缓缓开口：“七夕的时候，他送了束花给素不相识的我，然后我捡到了他的身份证。后来我们重遇，似乎成为朋友。可是他的心，仿佛一直都是对外人封闭着。直到他生日那天，也就是你生日，他告诉了我他的故事，他喜欢的那个女孩。”
多么好笑，一切居然都是有关联的，我喜欢了韩飏，而韩飏喜欢的是林潇，林陌的表妹，现在林陌又来对我说，要我做他女朋友。
“他知道吗？”林陌问，“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我摇了摇头，心情跌到谷底，拉开门走了出去，林陌也没留我，我只听到他在后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出来后，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新买的含羞草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手指颤抖着将碎片一片片捡起，终于忍不住大喊：“有本事你们自己找林陌说去，找我算怎么回事？”
“俞珂瑾。”林陌站在办公室门口，安静地看着我，说，“你被开除了。”
如果说刚刚他对我说让我做他女朋友时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悦，现在却都是愤怒，事情办完了，就一脚把我踢开了。而我却激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沈悦担心地看着我，过来帮我一起收拾，一边低声问：“你怎么得罪他了？”
我停下动作，笔直走到林陌面前，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如果刚才我答应你，我是不是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结局？”
林陌看着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却倔强地不肯去擦拭。转头要走，林陌忽然拉住我的手，我用力甩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属于我的东西装进包里，捧着破碎的含羞草走出了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