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看到小江,心里有股温暖的感觉。从认识到现在,还没满两个月。可是我们的关系已经改变。但在医院里,我们只能掩饰着。知道的人,也只有楚然和韩飏。楚然还和以前一样,他一直是粗线条的,只有在小影面前才有稍微的细心。韩飏现在看到我就离得远远的,仿佛我是瘟疫。偶尔在家门口遇到,牵牵嘴角就算是打招呼。
九月开始我们被换到微生物室。小于跟我们。她常常打断我们的言谈。小江做事的时候她就挤上去,和小江靠得很近,美其名曰是学习,但让我看得很不舒服。现在的小女孩,怎么都这样!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把书甩得砰砰响。小江回头看我,朝我笑。这笑容让我的心不再烦躁。他是可以依靠的,他是可以让我相信的。他和韩飏是不同的类型。
我们常一起去医院的图书馆看书。小江很认真。让我想起那次去书店,他买书后对我说的话。他说为了一个人,他要努力。为了谁呢?我问他是不是父母,他摇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他说:“为了我大哥。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他肯定有心事呢,他为什么不对我讲呢?可能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地步吧。
看书时候的小江看上去温和而沉稳。没有什么事可以打扰他。他看书的样子,让我想起喻朝风。同样的认真,同样的安静。我看着小江的侧面,不自觉的出了神。
小江开始摸笔,拔了笔套,又套上。反反复复。终于转过头来,叹了口气说:“潇潇,你认真点好不好?害我都不能看书了。”
我朝他呵呵笑,傻瓜一样。他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宠溺的。心疼的。我闭上眼睛。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像几年前喻朝风这样摸我的感觉。
我猛的睁开眼。怎么回事,今天我一直会想起喻朝风。平时很少会这样的。看着小江,我就情不自禁想到他。他们会给我一种相似的感觉。
小江抱起书,轻轻说:“走吧。“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人多了起来。为免被我妈知道,还是别在人多的地方待太久。我赶紧拿起书,跟在小江后面出了图书馆。
九月九号那天,早早起床。穿了不久前才和小江一起去买的新衣服。是一件艾格的粉色的衬衫。小江说我穿粉色的好看。还有一条白色的带褶的长裙。脚上是白色的淑女鞋。我很少穿得这样,这么有女孩子的味道。我平时绝少穿裙。
走进客厅,妈妈看了我好久,慢慢展开笑容点着头:“终究是我女儿啊。潇潇,你今天真是漂亮!不过做事的时候小心别把新衣服弄脏了。”
妈平常很少夸我的,她老说我不像女孩子,或像个小孩子。
轻轻关上家门,走下楼。在楼下碰到楚然和韩飏。在讲什么。看到我,都呆住了。半晌,楚然才感叹着说:“潇潇,本来我老觉得你不拉琴的时候不太像淑女的,怎么今天变性了?但是,还真的是很漂亮咧。”
我的心里美滋滋的。眼角看到韩飏一脸漠然,看也不看我。突然阴霾。隐去笑容,对楚然摆摆手说:“我去科里了。”然后快步走掉。
楚然在后面大喊:“潇潇,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他在这方面倒是个细心的人。居然还记得我的生日。韩飏记得吗?
我转过头既快乐又有些伤感地喊:“谢谢!”
一晃,我都二十二岁了。在十九岁差六个月的时候,遇见喻朝风;在二十二岁差三个月的时候,遇见小江,江暮雨。
小江等在楼梯上。我仰头看他,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阳光,他的笑容也是淡淡的,可是很温和。我的心,在九月九号我的生日,轻轻的微风,灿烂的阳光,小江的柔和神情里,渐渐变得温柔、平和、安定。
晚上我们去长江边。小江指着长江说:“我的家,也在江边。当初我来这边实习,我哥哥笑着对我说,如果他把信放在玻璃瓶里顺着长江漂流,或许我会收到哦。”
我第一次听到小江提起他的家。有些好奇。
小江转过头来,说:“潇潇,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八三年九月九号上午八点差五分的时候,我在武汉出生。”
他出生在早上,九月的那时,应该是阳光很灿烂的时候吧,怪不得他的脸上总有阳光般的微笑,让人看了好舒服。
我的手被他紧紧牵着。我说:“八三年九月九号晚上八点十分,我在南京出生。”
我们,原来这样有缘。为什么先前我都不知道呢?小江,竟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一个在早上八点,一个是晚上八点。我们之间,相差了十二小时十五分。看着他,眼中忽然有泪。没让它流下来。
望着长江水,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回家后到阳台上啃苹果,看着月亮发呆。
隔壁传来韩飏的声音:“以往的生日,都是楚然帮你过的吧。”
我被吓了一跳。韩飏的脸一半在阳台的阴影中,让我忽然觉得害怕。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轻轻问:“有什么事吗?”声音发怯。
夜色中感觉韩飏微微叹了口气,轻得几乎听不见。楼下有人突然在喊叫,没听清,好像是在骂家里的小孩。我努力想让自己的精神集中,我想听,韩飏到底想说什么。
阳台上傍晚洗的衣服在晚风中晃得啪啪响,连竹竿子都在动。影子在阳台上晃动着,好似鬼魅。有些神秘,有些可怕。
下面停止了喊。风也忽然静止。四周变得安静。我在这样沉静的气氛中忽然慌张。仿佛对过的韩飏是透明的空气,存在,但没有灵魂,像幽灵。他不说话,只是站着,沉默。我感觉黑夜中他的眼睛灼灼,看着我,好像要看到我的内心深处。
阳台上有盆昙花。我从来没看到它开过。我是个不会珍惜的人。所以总是错过。
时间已是深夜,谁家的钟敲了十二下。我听见了。身子动了动。脚微微发麻。我站了多久了?我为什么要陪着韩飏站那么久呢?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吗?现在,我的生日,二十二岁的生日,在好似罚站的时候流逝了,再也不会回来。而对面,是韩飏。我喜欢了十二年的,韩飏。
禁不住哽咽。缩起身子。心里惶恐。我不安的时候就会躲在角落,咬住嘴唇流泪。谁也不会发现。我心里的伤,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抚平。
闻到淡淡香气。抬起头。那盆昙花,静静开放。美到极致。无法用言语形容。很快便衰败。从开到败,不过一瞬。而它的美丽,只有我和韩飏看到。他不该是和我分享这华丽瞬间的人。他不会是我身边的人了。从七夕那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