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还在睡觉，就听见门被敲得嘭嘭响。我在床上呆了半天才想到跟韩飏约好了上街给楚然买礼物。
打开门，韩飏穿着一身白色站在那儿，忽然让我想起小江。小江，今天在干嘛呢？他是否又穿着白色的衣服，走过医院的林**，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照在他身上，然后好多女孩朝他看，议论他。和他走在一起的时候，心情很愉悦。
现在韩飏走在我身边，他说他不要撑伞，说男人撑什么伞。所以我一个人撑，也让我们之间隔了一米。
在市中心逛了很久，才选定了生日礼物，是在石头记买的两个坠子，一个是男性的标志，一个女性的。没什么特别，只是走了好久，实在找不到什么特殊的。
放入盒子，包装起来。韩飏说：“真希望有一天，我会和我喜欢的人，戴一样的坠子。”
我没回答。二十几年来，我的脖子一直都是空荡荡的。喻朝风曾经送我一个藏银的镯子，上面刻着六字箴言。我戴在右手腕上，从没拿下来过。小江看到这个镯子时看了半天，不知在研究什么。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戴久了，镯子有些发黄。我曾经用牙刷蘸着牙膏仔仔细细地清洁，但没什么用。
街上人很多，也许是星期六的关系。我和韩飏时不时被撞到一起，有好几次，我都觉得他好像要拉我的手了，但总是在靠近以后很快分开。
躲到商场里吹冷气。看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楼有很多化妆品专柜。韩飏看着，说：“怎么没看到你化妆？”
我撇撇嘴：“我还没到要用化妆品遮掩的年纪。再说了，又没男朋友，化妆给谁看啊。”
韩飏笑，说：“我以前一个女朋友，特别爱好这个，整天涂得好像脸上戴了个面具。每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她花的。”
他居然交这样的女生，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讲。我理都不理他。太恶心了！
没心情再逛下去。坐车回家。路上，韩飏说：“潇潇，你是不是不喜欢听我讲我以前女朋友的事？”
我白他一眼，恨恨地讲：“你讲你的，我把耳朵关起来就是了！”
星期天下午五点的时候韩飏来敲我门，我穿了件短袖的棉衬衫，套了条旧旧的有点发白的仔裤。毕竟我不是主角，打扮得好看干嘛。
楚然早已去接小影。我和韩飏是最后到的。一眼就看见小江在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玫瑰。原来楚然也邀请他的。他看到我和韩飏一起进来，没笑也没说话。
一个包厢内只有我们五个人，虽少，却也很热闹。楚然一向很会说话，尤其是在小影面前。小影只是微笑着看他说。
“这是韩飏，我以前常跟你说的，我的兄弟。他回来我还没带你见过他呢。”楚然把韩飏的杯子倒满啤酒，又把小江的杯子满上，说，“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江暮雨，小江。和潇潇一起实习的。那天我看你的语文书，看到一首宋词，叫《八声甘州》。”
我一听坏了，楚然不知又要说些什么了。看小江，他正饶有兴趣地听楚然讲。
楚然把我的杯子倒上葡萄酒，看我一眼，说：“里面第一句是这样的。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我一看就乐了，你们想，潇潇的名字和小江的名字在一句诗里，这简直是缘分啊，上天安排好的。”
韩飏脸上的笑容消失。但他举起杯子，对着楚然说：“寿星，今天我先敬你第一杯，祝你，和小影永远在一起。”说完，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然后小江也拿起杯子。我忽然慌了神，我有预感，今天这几个人，包括我，肯定会醉掉。所以我举杯的时候只抿了一小口。我不知道我喝醉后是什么样子，但为了不出丑，我还是少喝为妙。
不过我没想到他们会一直敬我酒，好像要把我灌醉。只有小影在一边喊：“你们别让潇潇喝太多呀，她是女孩子呢！”
小江在边上啜着红酒，我以为他会来帮我的，但他不动声色，偶尔抬头看我一眼。他们是有预谋的吧。不过他们到底想干嘛呢？
以前从没喝过很多酒，没想到我挺能喝的。最后出去的时候，楚然歪在小影肩上，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我和小江搀着半醉的韩飏，其实我的头也有点晕，但是勉强还能看清路。
走到街边的一个公园，楚然倒在草地上睡着了。我们三个坐在石阶上。韩飏的头靠在我的肩膀。小江坐在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
韩飏的头发垂下来，眼睛紧闭。这时候的他，像极了小时候。他嘟囔着：“潇潇，潇潇。”
我说我在呢。他说：“想知道我的初恋吗？”没等我回答，他又开始说，“高二那年，分文理班。班上有个男生跟我长得很像，几乎像双胞胎。他叫徐文熠。但我们的个性完全不同。他爱动，而我爱静。
“那时我们学校的校花叫莫雨。长得非常漂亮。很多男生都在追她。我没有，她却主动来认识我。那个年纪，都挺虚荣的。所以我们自然就在一起了。我们度过了三个月快乐的日子。那时，真的是没什么烦恼。我们一起复习一起散步。但是只有三个月。
“后来我发现，每当莫雨一个人走过我们班时，原本和徐文熠一个班的就会喊他的名字，和我一个班的就会喊我的名字。原想只是起哄嘛，为什么要喊徐文熠呢？
“后来才知道，莫雨小学、初中、高一都和徐文熠一个班，他们俩很要好，高二后不知为什么分了手。他们都说，莫雨找我，纯粹是因为我和徐文熠长得很像，而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那是我的初恋，我受伤很深。以后的几次恋爱，就不会放很多感情进去了。那时有很多女孩子追我，我都会问一句：‘你想清楚，你到底喜欢徐文熠还是我韩飏？’她们往往会被我问住。“
我真怀疑他并没有喝醉，讲了这么长一段话，也不歇歇。
韩飏慢慢睁开眼睛，说：“直到大三。楚然发给我你入学的照片。长发，白净的脸，微笑着拉小提琴的样子。裙裾飘扬。我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你从来都在我心里。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要嫁给我的。”
心被猛烈撞击。无语。有流泪的冲动。转头看小江，他的脸在橙色的路灯下显得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