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很陡,而且没有栏杆。往下望去有点可怕。
我靠右走在边边上,手里抓着个手掌形的气球。一个男孩子跑过来,走到我右边,笑眯眯的看着我。这是谁啊。忽然那男孩就抓住我的手,说:“小心别掉下去了。”
我条件反射的甩开男孩的手,跳出三步远。嘴里喊着:“你是谁啊?别惹我,我练跆拳道的!”
男孩嘻嘻笑着。也不再说话。手里的气球突然就炸了。吓了我一跳。
醒来的时候觉得很热,太阳该晒屁股了。做了那个梦现在心里有点不舒服。焉巴巴的挪进卫生间洗漱。正往脸上抹洗面奶时听到有人在楼上叫:“潇潇!”准是楚然。
楚然是院长的儿子,住在我楼上,比我大两岁,读的是七年制的临床医学。现在和我一样准备实习。今天去听训话。
跑到阳台上,太阳果然火辣辣的。我把头缩回去喊:“你先去吧,我还没吃早饭呢。”
快速吃完早饭,时间已是八点半多一点。会九点开,走过去正好。
撑把伞,很悠闲的在树荫底下走。旁边有几个相似年龄的学生走过,估计不是实习的就是将要实习的。对我而言,实不实习一个样。我的专业是医学检验,自我开始学习有关医学的知识我就在这个医院的检验科实习了。因为我妈妈是这个医院妇产科主任,我算职工子女。所以我对专业知识很会理论联系实际。检验科里的叔叔阿姨都很喜欢我,每到寒暑假就问我什么时候去。今年可是很正式的了,因为要写实习报告的。
走到门诊楼的五楼会议室我早已汗流浃背。电梯坏了我是爬楼梯的,中央空调吹得再冷也没用。
楚然朝我挥挥手,指指他身边的椅子。我一屁股坐下,谁都懒得理。把椅子反过来跨着坐,反正没穿裙子。把下巴搁在椅背上说:“夏天真是要命,动一动就觉得喘得慌。那个破电梯又坏了,每次都轮我倒霉。”
“潇潇。”有人很温柔的喊我名字。肯定不是楚然,他的声音没那么好听。我抬头,一个陌生男孩站在我面前。好似我早上的梦中人。我眨眨眼睛,问:“你谁啊?”
楚然猛的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一帮人都看他。他每次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害在他身边的我一起遭殃。我朝他瞪了瞪眼,我说你再笑我踢你。他就停止笑,指指那个人说:“你不认得了吗?他是韩飏啊。”
韩飏?那个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经常一起上学一起玩的,和楚然同年的韩飏?自从他十二岁那年父母离婚,他和他母亲去了上海,一晃,已是十二年了。他居然只跟楚然联系,根本就忘了我。听说他也学了医,难不成是回来和我们抢饭碗的?
我有点不自在地朝韩飏笑笑。奇怪。早上梦见他,竟然现在就见面了。要是被楚然知道,他肯定又会笑我。
讲话的是一个外科医生,姓吴。他居然讲病历怎么写。趁他喝水的时候我举手问:“吴老师,我是不是不用听了?我不是临床的呀。”
吴老师朝我瞪眼:“怎么,想让我告诉你妈呀!”
只好低下头打瞌睡。真的很无聊,他们在学校里难道没学过吗?在这里还要讲,一讲还是三个小时。
好不容易结束,把椅子放回原位。肚子开始叫了。早饭没吃多少,饿了。
楚然拉住我,说:“韩飏总算回来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理也不理人家。走,我们一起吃饭去。我妈今天出差去了,叫我和爸上食堂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我甩开楚然的手,心里不舒服,不怎么想看到韩飏。虽然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但这么多年没见,又从来没联系过,一下子接受不了。好像完全是个陌生人了。他走的时候我才十岁,懂什么呀。就算那时候再好,现在也陌生了。
我说我妈做了饭,一个人就先跑了。我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韩飏微笑的脸。
早上六点半起床,到阳台上拉琴。不到十分钟,楚然就在头顶喊:“行了,别拉了,我起来了。”每天早上我就这样喊他起床的。
韩飏从隔壁阳台伸出头来:“我也醒了。”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韩飏我就有不想和他说话的感觉。当然并不是讨厌他。也许受那个梦影响。
天有点阴沉沉的,可能要下雨。我带把伞走去检验科。科里有几个孩子,估计也是来实习的。副主任看见我来,笑眯眯的喊我:“潇潇你终于来啦!”
我看一下手表,没迟到啊。
等我换好白大褂出来,走廊里站着那几个学生。副主任在分配他们各自的岗位。
“小陈,小周,你们先来些日子,多帮帮小于吧。小于,你和小陈小周先一起在临检。”
边上的舒老师告诉我,小陈和小周是本科生,来了两个星期了。小于是中专生,也是今天才来。
“潇潇!”
我转头。
“又在想什么呢?在做白日梦啊?”副主任拉过一个人,“小江,你们俩在生化。”
舒老师说那是让我教的,他也是本科生,湖北的,不知为什么跑这么远来实习。
我看着那个小江走过来,朝我笑笑。我也牵牵嘴角。我们走进生化室。有点陌生的气氛。他却先开口了:“你好,我叫江暮雨,对潇潇暮雨洒江天。”
我愣了一下,慢慢回答:“我,我叫林潇,大家都叫我,潇潇。”
尴尬!我转头做事,手里忙个不停。平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不过还是觉得他的名字蛮好听的。很诗意。出自柳永《八声甘州》的第一句。我估计我妈帮我取名字的时候绝没想到她女儿的小名和人家名字联系在一起了。
今天事情很多,没什么机会和这个江暮雨讲话。偶尔抬头,会发现他在看我,眼里带着些许好奇。我想我应该不是一个有故事且神秘的人,他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渐渐感觉耳朵发热。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人会偷偷看我,但这种目光,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把血放入离心机,摁下开关。坐在椅子上发楞。没事的时候我常常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或是七想八想做白日梦。
江暮雨过来喊我:“林潇,舒老师叫我们下去拿一下门诊的标本。”
我“噢,噢”地答应着。赶紧站起来。和一个不熟悉的男生一起做事,总是觉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尤其在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又和我名字有关联的男生边上,更是走路都斯文起来。本来我下楼都是冲的,现在只好一步一步挪。心里还在想,要不要找个话题呢?
正想着,楚然和韩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楚然大声喊着我的名字:“潇潇!”弄得我恨不得假装没看见。那人,简直是一喇叭,讲话的时候不用扩音器的。
讪讪地朝他们笑。脚下加快了步伐。直到跑到门诊大楼,才微微松了口气。
和江暮雨每人抱一袋标本,往回走。无意再找话题。反正只是一起实习而已,时间久了也就熟了。况且,他都不说话我干嘛那么积极。
快到检验科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我想,我们还要在一起近一年,你可以叫我小江的。我朋友也这样叫我的。”
他看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不由自主的,我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