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和现实在厮打
诗意与金钱在格斗
我的梦想和我的现实厮打着，撕裂着我的灵魂。使我痛苦不堪。、
——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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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娜日记
一九八八年三月七日
爸爸，他的精明，他的才智，是我佩服的。
过去他在短短的时间，把当时以生产军工产品为主的电子信息产业转变成以生产军工产品与生产民用产品相结合的电子信息产业公司。
我考虑这仅仅是完成了第一步。
我觉得下一步，快速的引进国外的高新技术，才能使我们的家电产品有效占领国内外市场。
出国考察已势在必行。有必要在美国纽约，还应建立我们的常住机构。使我们的公司走出国门。这是我酝酿已久的想法。
我跟爸爸说：
“我要率领一些人跟我到外国考察，看看人家的管理，人家的规模，不能做井底之蛙。并且我们还应该在美国纽约建立我们的总部。”
爸爸笑道：
“凭着我们公司在国内的实力，够你稳稳当当干一阵子的啦。不要想得太高。”
“稳稳当当，这就是您的旧观念旧习惯在作祟。时间就是金钱。不能再拖下去了。”
爸爸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
在临要出国前夕，我和妈妈有过一次长谈。
我发现，公司清除了英杰和菲菲之后，爸爸虽然吸取了教训，有所忏悔。并一度到妈妈那，去看望妈妈的病情。
然而，他们二人并未有和好的希望。
记得有一天晚饭后，我和妈妈闲聊。
妈妈对我说：“破镜重圆，说得容易，做时难。破镜虽圆，但难除裂痕。
你看这世上，夫妻之间，同床异梦，貌合神离的越来越多。
时代在变化，人的观念也在变。
吃喝嫖赌，千百年来被人们所不齿。
而现在竟成了时尚，甚至成了一种人前炫耀的资本和身份的象征。
想我这一生，身心清洁如此。
我不想被这污泥浊水污染了我清白之躯。
像我和你爸这样离了，是最好的选择。”
她还告诫我说：
“娇娜，你到你爸爸的公司去工作我不反对。走企业管理这条路，无可厚非。
许多有识之士在这方面做出了成绩。为社会做出了贡献，赢得世人赞誉。
然而，如果像有些人那样，只要为了私欲而无所不为，早晚有遭报应的时候。”
妈妈接着说：
“发财致富，如今成了最时髦的口号。权和钱成为许多人追求的终生目标。然而，你没听说过吗：
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
娇娜呀，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娇娜，现在你一只脚，已经踏入名利场，另一只脚，你深深坠入沛然的爱河。
可沛然与你不是同一类的人。
他想过得生活是：
“蓬茅下诵诗读书，日日与圣贤唔唔，谁云贫是病?
樽罍边，幕天席地，时时共造化氤氲，孰谓醉非禅?”
你们是：一个是踏入名利场，要大干一场;而沛然则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安贫乐道，随性而为。你们俩能走到一起吗？
你现在已不是中学时期的小娇娜。你已踏入社会了。
在你的爱情和事业这两件事上，我送你十二个字：
随缘便是遣缘，顺事自然无事。”
听了妈妈一席话，我说：
“真是知子莫如父母。您的话正说到我心中的症结处。
然而，你的女儿我，仅是个凡夫俗子，怎能做到超然世外？恐怕只有不食烟火的神仙可以做到。
您没听说过《沧浪之歌》吗？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我赞同渔夫的处世哲学：
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妈妈笑道：“你还年轻，我是过来人，尤其经过这次婚变和大病一场，我深感：
世事云千变，浮生梦一场。
我现在已跳出红尘之外，乐天知命！”
“妈妈，我看您近来气色很不错。这恐怕跟您现在远离人间是是非非的生活状态有关。”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这是谁说的？
“是唐代大诗人王维说的。晚年的王维爱好谈玄论道。您恐怕受了这方面的影响。您这些日子都看了些什么书？”
“老子、庄子以及佛教方面的书。”
“莫不是您要遁入空门。”我笑道。
妈妈也笑道：“出家？大可不必。”
“我去美国，您何不跟我一起去，我建机构，组团队，您旅游。散散心岂不更好？”
“那美国有什么好待的。我这里安闲舒适得很：
茶熟香清，有客到门可喜；鸟啼花落，无人亦是悠然。我哪也不去。”
妈妈说出最后一句时，我敏捷地发现，于貌似强硬的口吻中带着许多孤独与无奈，面容呈现的是丝丝的苍凉。
我紧紧地抱住妈妈禁不住，泪流了出来。
妈妈再也忍不住了，她轻轻地抽泣着。我失声地哭了起来。
想到妈妈的心境，我是有喜有悲。
喜的是妈妈已经从和爸爸离婚时的痛苦情绪中走了出来，她不再纠结，她把什么都看开了。
悲的是她青春年华不再，身体渐渐衰老，爱情破灭，这一切，使她万念俱灭。
所有的追求都逐渐冷淡。
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冷暖，她都一一尝遍。她的内心深处，最后只剩下那种飘忽不定，那份无可无不可的淡然。
“红烛烧残，万念自然厌冷；黄粱梦破，一身亦似云浮。”
想起妈妈和爸爸也曾有过缱绻柔情，甜蜜温馨。世界变了，观念变了，人心变了。妈妈年轻时怎会想到会有今天？
作为女人我和妈妈的心是相通的。
我惧怕婚姻，尤其是女人。
我想到我和沛然，我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我的心沉重起来。
我甚至这样想：
就这样我和沛然，死去活来地相爱吧，可千万别再向前迈一步——步入婚姻的殿堂。
是殿堂还是地狱？也未可知。
我又想到爸爸，他会快乐吗？
为在激烈的商场竞争中占有一席之地，他殚精竭虑，使尽了全身的解数。
他虽然整天花天酒地，但他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个也信不过。他的心是孤独的。
他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但他不顾及我的感受，按他的标准为我寻找我一生的伴侣。
随着岁月的流逝，鬓角已染上白发，精力已远不如过去。
但我知道，只要他有一口气，他就要牢牢攥住公司的大权不放。
把钱放在自己的心坎儿里也不安心。
因为这名利场，充满了变数。
我想到我自己的家境。
我的父亲出身卑微，靠自身的努力，顺应社会发展的大趋势，把企业搞活搞大，才有了今天的家业。
同那些官二代，那些富二代不同。
他们依靠父母的门路，批条子，拉关系，或官运亨通，或财源滚滚。
我鄙视仅靠父母的庇护才能立足的纨绔子弟。
在我眼里，这些高门贵族子弟不知创业的艰难，炫耀富贵，攀比权势，俗不可耐。
在大学校园里。我的美貌，我的才学，我的优越的家境。令多少人羡慕不已。
那些权倾天下的达官之后；
那些富甲一方的商贾之子；
那些名扬海外的学者大家；
那些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名师教授；
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追求我，如：
众蜂之嘬蕊，似群蝶之恋花。
我想，这些豪门富室之徒，一旦由盛极一时的辉煌走向败亡，便很难再次依靠自己的能力振兴和恢复往日的辉煌。
朱门多败子，英才出寒门。
我虽然现在一时富贵，但我有着童少年时期那刻骨铭心的苦寒岁月。
这是我一生的宝贵财富。
知道自己是何等身份，我便一生绝不狂妄。
想到昔日生活的艰辛，我就立志发愤图强。
我所以爱沛然，因为他天性自然，绝不矫揉造作。
我所以爱沛然，因为他不图富贵，心中名利得失全无。
如果我俩有什么隔膜，那就是在这千载难逢的时代，我要积极入世，努力拼搏一下，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打下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这天地有我喜欢的歌舞——文艺事业；
这天地有继承父业把公司更上一层楼；
而沛然所热衷的是另一片天地，那就是教书育人。
这是两个领域，应该是同样地伟大。
但在现实中，人的地位，却是那样地不同。生活的情景，却有着天地之别。
在爸爸所经营的土地上，一次盛大宴会的费用，够这些教书先生一家一年的生活费。
从那些富商娇美的女人高贵的颈项，取下一副项链，其价值可供发放乡村教师一生的工资。
我曾试图说服沛然答应爸爸的择婿条件。
他说：“人有脸，树有皮。我不想寄人篱下。”他这个书呆子，自视清高。表现着一种超世脱俗的生活追求，向往着清逸，自在与闲适。
盼望着在与书中胜贤的交流中获得高雅的人生。
我渴望着纯而又纯的爱情。
在沛然的家乡，在那乡间的小路上，我和沛然追逐嬉戏，是何等的欢畅！
在那月色融融的松树下，和风拂面，我和沛然相拥而坐是多么的惬意呀！
伴着我和沛然的呢喃情话，沛然老宅的大院里，那棵老槐树的树叶在微风中飒飒作响，似是对我俩美好爱情的祝福。
只有在这些时刻，我才真正找到最真实的自我。哪怕这只是一场梦。
就让这梦永远的做下去吧！
我害怕醒来。因为醒来：
我便真真实实地看见妈妈爸爸分离的惨痛。
我便知道我和沛然的婚姻隔着众多的鸿沟。
我珍惜现在我和沛然爱情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恐惧婚姻的到来。
深怕我和沛然会重蹈爸妈婚姻的老路。
因为醒来，我真实地知道：
我是坐在爸爸公司总经理的宝座上，在叱咤风云，我乐此不疲。
这时我就又看到了另一个自我。
我的梦想和我的现实厮打着，撕裂着我的灵魂。使我痛苦不堪。
就要出国了，我要看看我的沛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