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天空,也如一块通透的墨玉。
夜深了,城门已闭。街上行人寥落,只有数盏青灯亮着,照着稀疏的往来。
在这静谧安宁里,“嗒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得出急迫。一个白衣男子驾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向城门驶去,速度不慢,却是极稳。
他一边拉着缰绳,一边回头掀了马车的帘子。车中的素服女子显得有些虚弱,夜风从掀开的帘子灌进车内,引得她一阵咳嗽。
“晚芙,就快出城了……”邱复皱起眉,柔声对车内的女子说着,驾车的手却丝毫不敢懈怠,“等出了城就给你请大夫,就快了……”
虞晚芙很轻地点了点头:“不用管我,你自己当心……外面风大。”
“城门口还少不得一阵子折腾,你先睡一会,出了城我叫醒你。”
晚芙顺从地答应了。帘子落下,美丽的女子微笑起来。马车颠簸得很,她却从来未曾睡得如此安稳过。因为,他在外面,她便觉得心安。
守城的士兵对他们的马车很是疑心。也难怪,用这样名贵的乌骓马来拉车,就算是在帝都也是件奢侈的事情。更何况这样深夜出行,难免不被人怀疑身份。
然而,亮出“天王令”的那一刻,所有疑问都无法再问出口。士兵们赶紧给他开了城门,他便又匆匆地驾了车出去。
即使是炽帝的“天王令”也只能保他们平安出城门而已。虽说守夜的士卒给他放了行,但还是会有怀疑。等到他们的行踪被朝廷重臣和藩国亲王知道,岩浪纵是再想帮他们也无能无力。
那人已经做得够多了……调开了宫中的禁卫军,让他省了不少麻烦。这一世欠他的,怕是再没机会偿还。
马车还在疾驰着,乌骓在夜色中健步如飞。荒郊的尘土飞扬,寂静的月色被那马蹄和车轮踏碎。道旁的丛林中,鸟雀惊醒,四散而逃。
时间却似乎在这飞逝之中静止下来,天依旧黑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
“复……”马车中的女子掀开帘子,道旁的风沙便扑面而来,让她完全睁不开眼睛。那袭白衣明明就在眼前,却被这黄沙隔开了似的,渐渐模糊起来,“复……你在么?”
她焦急地呼唤,生怕会像曾经那无数次的梦境一般。一睁开眼,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一直都在。”邱复回过头,疲惫的脸上仍然是让她心安的笑容。
幸好,这不是梦!他们已经一起逃出了帝都?这原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求的事情,竟然这样真切地发生了!
“前面就是盛州,到了那里便安全了。”他又重转过头,拉起了缰绳,继续赶路。
马车到底太笨重,即使乌骓这样的千里马也承受不了这连夜的重量。赶了半宿,速度已经明显得慢下来。
“复,把马车卸下吧。”虞晚芙的发丝在疾风中显得凌乱,她轻轻往耳边一捋,顺势抓起了身边的红色披风,从容地站起身来。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相信,驾车的白衣男子转过头,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把车卸下,我和你骑一匹马,总归是快些。”她的声音依旧很从容,说话间已经将披风系好,拢了拢散乱的长发。
“你疯了吗?”他第一次向她发起火来,“简直是胡闹!你的身子如何经得起?”他不再理会她,只拼命地一甩马鞭,让那乌骓更快了些。
突然,她探出身子,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狠狠地一拽,乌骓一声长嘶,直起马身,踉跄了几步,停了下来。
这一拽,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猛地被这后劲摔倒,喘息着。在长久的无言相对中,渐渐地平静下来,毫不畏惧地对视他震怒的眼睛:
“复,若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天亮之前到盛州。你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