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应该在伊迪丝这样的年轻女孩面前提起这些事。”西莉亚说,同时在棉被边向她眨了眨眼睛。
“艾达·克拉克订婚了吗?”艾玛·波洛克问。
“还没有。”米利森太太说,“不过把握还很大。她最终会把他抓在手里的。那些姑娘找丈夫的本事大着呢。她姐姐宝琳嫁给了港口那边最好的一位农夫。”
“宝琳确实很漂亮,但是她满脑子豆腐渣。”米尔格雷太太说,“有时候我觉得她的脑子永远都像少了一根筋似的。”
“哦,她会变得聪明的。”迈拉·穆雷说,“将来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会更加有头脑,就像你我一样。”
“雷姆和多罗西打算在哪儿住?”米德太太问。
“哦,雷姆在上溪谷村买了一个农庄。就是老凯里的房子。你们知道,就是可怜的罗杰·凯里太太谋害她丈夫的地方。”
“谋害她的丈夫?”
“哦,是的,虽然他是活该,但是大家还是觉得她做得有点儿过分。是的,不知她把除草剂放在他的茶杯里了呢,还是放在汤里呢,反正每个人都知道这事,可是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懒得管这种闲事。请把线轴给我,西莉亚。”
“米利森太太,你是说她没有被抓起来,也没受到任何惩罚?”坎贝尔太太紧张地问道。
“嗯,人们都不愿意让邻居为难。凯里家在上溪谷村的人缘不错。再说,她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那样做的。当然,没有人赞同谋杀,但是如果说有个人活该千刀万剐,那个人一定就是罗杰·凯里。她后来去了美国,而且还嫁人了。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她的第二任丈夫比她活得长。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那时候人们常常传说罗杰·凯里的鬼魂又出来了。”
“现代社会越来越文明进步了,肯定没有人相信鬼魂了。”巴科斯特太太说。
“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信有鬼魂呢?”蒂尔里·麦克阿利斯特问,“鬼挺有趣的。我认识一个被鬼魂缠身的男人,那个鬼经常嘲笑他,他都快逼疯了。请把剪刀递给我,麦克道哥尔太太。”
麦克阿利斯特太太喊了麦克道哥尔太太两次,她才听到。这个小新娘满脸通红地把剪刀递给麦克阿利斯特太太,她还不习惯人们喊她为麦克道哥尔太太。
“港口那边老查克思的房子闹鬼好多年了,到处都有笃笃声和敲敲打打的声音,神秘极了。”克丽丝蒂娜·克劳福德说。
“所有查克思家的人胃都不好。”巴科斯特太太说。
“当然,要是你不相信有鬼的话就看不到鬼。”麦克阿利斯特太太不高兴地说,“但是我妹妹在新斯科舍省工作的那栋房子里,经常闹鬼,还听到咯咯的笑声。
“那一定是个开心鬼!”迈拉说,“我想我不会怕它的。”
“有可能是只猫头鹰。”巴科斯特太太坚决地提出质疑。
“我母亲临走前看到天使站在她床边。”阿加莎·德鲁得意扬扬地说。
“天使不是鬼。”巴科斯特太太说。
“说到母亲,你舅舅情况还好吧,蒂尔里?”贾伯太太说。
“情况不大好。我们不知道那天什么时候到来。这让我们很为难。我的意思是说,这关系到我们冬天的衣服。但是前几天我们在讨论的时候,我对我姐姐说:‘不管怎样,我们最好还是做一条黑色裙子,这样一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用担心了。”
“你们知道玛丽·安娜前几天说了什么吗?她说,‘妈,我不想再求上帝把我的头发变卷了。我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晚上向他祈祷,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做。’”
“我向他祈求一件事已经求了二十年了。”布鲁斯·顿肯太太苦涩地说。之前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埋头专心缝着被子。她缝的被子出奇的漂亮,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因为聊八卦而分心,把每一针都缝得恰到好处。
大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她们都知道她求的是什么。不过,这事不适合在缝棉被聚会上讨论。顿肯太太也不再说话。
“梅·弗拉格和比利·卡特已经分手了,听说他还可能跟港口那边的麦克道哥尔家的姑娘结婚,这是真的吗?”玛莎·克洛瑟过了好一会儿问。
“是啊,不过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真是让人难过……一些意料不到的小事往往会导致一对恋人劳燕分飞。”坎德丝·克劳福德说,“就拿迪克·普拉特和莉莲·麦克阿利斯特来说吧,他在一次野餐聚会上,正准备开口向她求婚,可是他的鼻子突然流血了。他只好到小溪边去洗一洗。结果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陌生姑娘,姑娘把手帕借给他。他立马就爱上了她,他们在两个星期内就闪电般地结婚了。”
“你们听说了上个星期晚上,大吉姆·麦克阿利斯特在米尔特·库博的商店发生了什么事吗?”西蒙太太问道,她觉得应该说一点儿比较轻快的话题了,而不是老是围着鬼呀弃妇呀转,“米尔特特别怕冷,这个夏天养成了坐在炉火边烤火的习惯。上个星期六晚上天很冷,他又生起了炉火。可是可怜的大吉姆·麦克阿利斯特哪里知道这时候竟然有人生炉火,他直接就坐了下去。哎呀,他的……都被烧焦了。”
西蒙太太并没有说他到底哪里烧焦了,但是她示意地拍了拍自己的那个地方。
“他的屁股!”沃尔特的脑袋从藤蔓间探了出来,大声喊道。他天真地以为西蒙太太想不起那个词了。
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笼罩着大家。原来,沃尔特·布里兹一直坐在那里偷听!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地回想刚才所说的故事,是不是有一些不适宜小孩听到的呢?听说布里兹太太对她的孩子的所闻所见可在意了。就在她们张口结舌的时候,安妮出来了,邀请她们进去用晚餐。
“再等十分钟,布里兹太太。到时候我们两条被子都缝好了。”伊丽莎白·柯克说。
棉被缝好了,打开棉被,用力抖了抖,再把它们挂起来,大家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我真想知道它们会盖在谁的身上。”迈拉·穆雷说。
“或许其中一条被子会盖在一个初为人母的女人身上,她的怀里搂抱着她的心肝宝贝。”
“或许在一个严寒的夜晚,牧场上的孩子会蜷缩在它的下面取暖。”科尼莉娅小姐出其不意地说。
“或许一些可怜的老风湿病患者会盖上它,他们会觉得更加舒适。”米德太太说。
“我希望没有人盖着它死去。”巴科斯特太太悲伤地说。
“你们知道我来这里之前玛丽·安娜说了什么吗?”唐纳德太太跟着大家走进餐厅时说:“她说,‘妈,可别忘了把你盘子里的东西吃干净。’”
于是,大家心情愉悦地坐下来,美美地享用着晚餐,喝着饮料。毕竟她们已经辛勤工作了整整一下午。
晚餐后,大家都回家了。珍·伯瑞和西蒙·米利森太太一起走回村子。
“我要把所有的菜品记下来回家告诉妈妈。”珍意犹未尽地说。她不知道苏珊此刻正在忙着数汤匙。“自从她卧病不起,就再也没出过门,但她喜欢我把这些讲给她听。那桌菜一定会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那桌菜就像你在杂志上看到的图片一样精美。”西蒙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我也可以烧出一桌好菜来,可是要弄得风格那么统一、格调那么高雅,我就没办法了。至于那个小沃尔特,我真想揍他屁股一顿!他那么大声一喊,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我想,壁炉山庄今天的八卦消息应该很精彩吧。”医生说。
“我没有和她们一起缝棉被。”安妮说,“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
“你从不聊八卦,亲爱的。”科尼莉娅小姐说,她留下来帮苏珊把棉被捆好,“你要是在场的话,她们就不敢胡说八道了。她们认为你不赞成说八卦。”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八卦了。”安妮说。
“嗯,不过今天也没有人说什么过分的。她们提到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或者应该死的。”科尼莉娅小姐说,她回想起了阿博纳·克罗威尔半途而废的葬礼不由得笑了,“只有米利森太太又讲了一遍玛琪·凯里谋杀她丈夫的那个故事。那件事我也知道。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玛琪做了那件事,只是有一只猫喝了一些汤后来死了。那只猫本来就病了一个多星期了。如果你问我,我就说罗杰·凯里是得阑尾炎死的,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有阑尾这个东西。”
“汤匙一个也没少。”苏珊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说,“而且桌布也是好好的。”
“我也该回家了。”科尼莉娅说,“等下个星期马歇尔把猪杀了,我给你们送些排骨过来。”
沃尔特又坐到了台阶上,眼睛里充满了梦幻色彩。黄昏已经降临,他好奇地想,黄昏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不是长着一对像蝙蝠翅膀的大天使从一只紫色的瓶子里倒出来的?月亮正在缓缓升起,三棵被风刮弯了腰的云杉看起来就像三个弱不禁风的、驼背的老巫婆,步履蹒跚地走下了山丘。蹲伏在那个阴影里的东西可曾是半人半羊的农牧神?要是他现在打开砖墙的那道门,他会不会一脚踏入一个陌生的仙境,而不是进入这个熟悉的花园?在那个仙境里,公主从魔法中被唤醒;在那里,他也许能找到回声女神,并随她一路前行。此时此刻,他不敢说话,因为一说话,仙境就会消失。
“亲爱的,”妈妈走出来说,“你不能在这里坐得太久了,外面越来越冷了。别忘了你的咽喉还疼呢。”
魔法被打破了,神奇的光芒消失了。草地依然这么漂亮,可是它已经不再是仙境了。沃尔特站了起来。
“妈妈,你能告诉我彼得·柯克葬礼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安妮想了一想,然后打了个寒战。
“现在不行,亲爱的。也许,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