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喝醉了酒来到他住的厢房看他。
李有财自周岁抓周过后,再也没过过生日。想想也是,他的生日也是他母亲的忌日,没什么可庆祝的。
那天他父亲酒喝的不少,有些微醉,来到他的房间,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从他的脸庞里可以看出他母亲的容颜来。
李有财将有些微醉的父亲扶到卧椅上坐好,父子二人默默无言相对无语。
良久,李三山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精雕细刻的紫檀小木盒,红绒衬里,轻轻从紫檀木盒中取出一块玉佩,在手中轻轻摩挲把玩着。
这块玉佩洁白温润,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色,是一块上好的新疆和田子玉雕刻打磨而成。玉料温润细腻,雕工巧布匠心,正面雕刻的是一五爪金龙行云布雨图案,背面是隶书风云二字,方佩四周则是一圈寿字纹。一看就是难得之物。
李三山在手中把玩半晌,猛地一顿,晃晃手中玉佩对李有财郑重说道:“为父有幸曾在皇上还为太子时,侍奉过太子陛下出宫。得蒙太子陛下赏识,赏赐为父这着一方玉佩。当时太子陛下亲口对为父讲,如遇难事时可凭此玉佩为信物求见。而今太子登基为帝,这方玉佩更显珍贵,可算是我李家传家之宝,这也是一分机遇一份功名。为父知你心怀大志,志向高远,也帮不上你什么?今日将这方皇上亲赐玉佩赠送于你,你要好好珍惜,希望将来能够帮衬到你。”
说完,将雕龙玉佩小心放回到紫檀小木盒中,盖上扣好放在身旁的案几上,仿佛怕会后悔一般,不再看上一眼,站起身来踉跄着蹒跚而去。
李有财望着紫檀小木盒,默默无言泪如雨下,十六年来从未得到父亲送的生日礼物,这一旦得到,却显得有那么几分热烈沉重。
李有财家住在后海南边的日忠坊,一户独门独院的一进小四合院儿,那是他祖上传下来的。
说句实在话,他们承受祖宗遗留下来荣泽恩惠太多了,先祖不但遗留下来世代传袭的一个锦衣卫总旗的职位,还传承下来这么个独户小院儿,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京城属实难得。
这一切,都是先祖流远公追随成祖皇帝南下靖难,东征西讨九死一生,最后没了一条胳膊才给子孙后代换来的。
李有财自小就是听着他祖先的传奇和故事长大的,对先祖在战场上的无惧,刀光血影中的武勇深感敬佩。常常幻想自己也向先祖流远公那样驰骋疆场纵横沙场,屡立战功,为子孙后代也挣上一份家业留下一缕福泽。
日忠坊的北面不远便是德胜门,小时候站在自家房顶上看见过几回军队入城的情形。
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迈着矫健的步伐,挺胸昂首、大步向前。将官们则是骑马走在各个方阵的前列,盔明甲亮、器宇轩昂。旌旗招展,号角分明。一排排,一队队,一个方阵接着一个方阵,好像没有近至。队伍中间高高飘扬的帅旗下的将军总是令人瞩目,在他将手中的军刀拔出高高举起时,身边的精兵悍卒便会高呼万胜。不一会呼喊声便在整个队伍中飘荡,此起彼伏久久不息。当那将军将军刀向下猛然挥去,整个队伍高呼三声万胜,便又寂然无声,耳边又只回响着整齐的脚步声。
李有财看到那一幕,心都醉了,心都碎了,他的心在那个将军将刀向下挥去的那一瞬间都静止不动了。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生命里有了梦想,有了目标。他想成为那个人,那个千万人随他呼喊,千万人为他呼喊的人。
老人们常说人有了梦想,就不会虚度光阴。可是李有财却有些质疑这句话,因为他觉得他就在虚度光阴,每日在市井中穿梭,在街坊邻居身上攫取钱财,和无赖军痞们往来,他觉得他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远。
李有财不想这般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他也曾努力过试图改变现状,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是现实是真实的,不是自己幻想如何就可以成真。就那最简单的来说,他的军籍在锦衣卫,而只要皇帝不去御驾亲征锦衣卫就不会到战场上厮杀。如果转军籍到边军,哼哼,锦衣卫进难,想出也不容易。
他也曾想过利用父亲送给自己的那方玉佩,求见当今新皇帝改变现状来实现自己的梦想。思前想后,考虑来考虑去,还是下不了决心。这个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的机会,使用了便不复存在,值得吗?
就在李有财夜夜拷问自己心灵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消息,皇帝要建立讲武学堂。
讲武学堂,这个名字词从来没有听说过,据说就是军队中最高的学堂,就像国子监是全国所有习文的最高学府。可是问什么不叫军堂呢?
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的大明银行据说就是皇上为了建立军校筹措经费而成立的。而军校据说是为了培养军中人才成立新军而建的。
京城中虽然每天充诉着各种流言,无风不起浪,有些流言就是一些有心人故意散发出来的。而锦衣卫中流传的消息的可靠性,更是值得几分相信和关注的。
没过多久李有财便亲自证实了这个消息的准确。朝廷在海淀镇、小汤山镇,德胜门外等三处圈地选址准备兴建讲武学堂。海淀镇、小汤山镇兴没兴建李有财不知到底如何,李有财所在的总旗被借调,到德胜门外参加圈地拆迁平定弹压地方。李有财是亲自参加的。
李有财更是留意关于皇帝建立讲武学堂的一切消息,消息知道的越多,越激起他那颗即将沉寂的心。他暗暗下定决心,抓住这次机会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不惜一切,免得自己老了搓扼后悔。
“哥,你还没走,再不走就会误了时辰,该受罚了。”李有福一边擦着刚刚洗好的脸一边对李有财说道。
今个儿旗里有差事,是进皇宫清雪。涉及到皇家的都是大事,小看马虎不得。李有财对弟弟说道:“家中的雪你清扫吧,我先走了不然真的会受罚的。“说罢,紧了紧棉袍,大步走去出家门,消失在坊间渐多的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