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中一队队士兵在疯狂前奔,雨水倾盆而下,淋湿盔甲,不时有人滑倒,但很快就站起来继续奔跑。
他们都不知道要前去哪里,只是听从吩咐往前走。
到午夜时,部队聚集在一片山岗上,此时他们才发觉周围黑压压一片都是人,也不知是数千,还是数万。
有人点起火把,这时候士兵们才发觉,他们已经来到汗拔盆地的后方,也就是莫法大营的后部。
雨水开始稀疏,人群沉默着,有些不安。
“大公有令,前方开始交战时诸部从后方发起突袭,务必一举击溃莫法贼子。”有人在大喊,那是原汗拔将领,此时这些降兵群龙无首,只能够暂时听从命令。
黑暗中,有一只队伍已经在莫法大营外埋伏良久,却迟迟不敢进攻。
太不寻常,探子回报,莫法的军队排列成阵,就在大营里戒备,他们找不到机会。
陆斩泉看看天色,乌云已经散去,再不发动袭击,可就错失良机。
“大公,我们……”他转身请示。
“再等等,他们这么干站着,必不能持久,这时候上去硬拼不值,如果实在没有机会……撤军。”花乐乐站在他身后,黑暗中一对眸子熠熠闪闪,陆斩泉发觉她身上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于是不再做声。
咚咚咚,这是莫法大营的战鼓,一列列大军开始摆出防御阵势。
“请汗拔大公出来说话。”有人在朝黑暗中叫喊。
花乐乐和陆斩泉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莫法这是发现他们,可为何不直接杀出来。
“走,”一催战马,她小心前进,陆斩泉紧紧跟在她身后,手中握着剑柄,始终戒备。
蒙特穿着最正式的盔甲,站在莫法大军最前列,本该出现在此的数十位高级将领,此时只有几个,蒙特也没有料到莫法大公竟然在手底下安插这么多人,为了不放走一个,他不得不下狠手。
于是命运的相遇就在此刻发生,乌云悄然退散,明月调皮的露出脸颊,后世誉为’汗拔牧羊人‘的蒙特统帅,在这个夜晚带领占绝对优势的莫法军队向汗拔女帝投降,并且在多年的艰苦岁月中,始终坚定的站在汗拔阵营。
后来,有人问他:“为何不取而代之,你手中掌握着汗拔大量军力。”
这位统帅面容一正:“那是我的王,我是她手中的长剑,汗拔军民,皆为女帝子民,安敢有所背反。”
背地里,他对自己的首席幕僚佐为吐槽:“死龙那家伙到底什么来路,说不限制我的自由,可只要有不好的念头,就感觉他在注视我。”
花乐乐看着这位统帅,他端正,恭敬而不谦卑,虽然在见到身为女子的大公时有些惊讶,可很快就恢复,毫不因为女儿身就有所懈怠。
“你说什么?向我投降?”花乐乐仿佛听到笑话,蒙特身后就是整整齐齐两万正规莫法大军,战斗力绝对在汗拔如今的实力之上,可这位统帅却说投降?
“死龙?对吧,那家伙说是这个名字,他说你会懂的。”蒙特将手中的帅印递向花乐乐:“向您致敬,大公阁下,您可以称呼我蒙特,曾经的莫法统帅。”
花乐乐上前几步,陆斩泉谨慎跟随,直到帅印交接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汗拔公国,万岁。”蒙特高高将利剑举起,他的目光此时彻底坚定下来,已经没有退路。
“汗拔公国万岁。”他的亲卫跟着喊,随后大军开始陆续跟着喊,虽然大部分莫法军队都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转换阵营,可他们此时也已经没有选择———乌压压的汗拔大军将营地包围,统帅宣布投降,于是他们也就放下武器。
“蒙特?是吧,那么,我任命你继续统领他们,其他事情,以后安排。”花乐乐以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蒙特,随后匆匆赶回城市,只留下蒙特呆愣在原地。
他原本以为这样投降的将领怎么也会被调查,运气不好甚至会被胜利者当场斩杀,可是这位女大公就这么将军队继续交给他,没有进行任何人事调动,也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时反叛。
目光闪动,他回身吩咐:“各部,回营休息!”
今天经历的有些梦幻,他需要时间思考,重新定位。
“哥哥,”汗拔大公府后的高地上,有一座高大的塔楼,几十名忠诚的卫队守卫在这里,而死龙来到这里后就一直在其中,很少离开。
忙碌一夜,她赶回城市已经是朝阳初升,东方一抹亮白,塔楼的影子斜斜曳在地上,近距离可以看到这座塔楼实际上并不存在于真实,它只是一个入口,一个标志,因为构成它的基础,根本不是土石,而是空间之力。
跨步进去,就可以到达一个陌生的世界。
天空永远只有一轮残月,地面阴暗潮湿,散发着焦糊味,似乎遭受灭世劫难,本该生机勃勃的地方此时死气沉沉,而一道身影就躺在一处土堆上,孤寂,仿似永久伴随。
她心里莫名一疼,慢慢走上去:“哥哥。”
“嗯,来了,今天做得很好,这样下去,一定会是很好的君主。”死龙目光渐渐有了焦距,柔和一笑:“总有一天你要学会独立,今天就处理得很好,蒙特是一个好统帅,我观测过,暂时可以用,以后,你看着办吧。”
“我其实,不想做大公,很累,以前有时也很羡慕,总是幻想着有一天可以万人拥戴,可是真的坐在那里时,才发觉,底下一群人都看不透,他们很奇怪,巴结我,却又害怕,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很冷。”她认真看着死龙,后者耸耸鼻子,转身不看她。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吗?”她轻快的跳到另一面,迫使死龙不得不正视。
“你……很特殊,其实我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煞气,在公主府的时候,人们并不是厌恶我,而是害怕,只有你不会,……”他摸摸鼻子:“这些都是小事,当然有大事要我可爱又勇敢的妹妹去做啦,因为一些事情,我现在不想出手,也不能出手,而某个家伙正在策划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要我去阻止他?”花乐乐睁大眼睛:“打大坏蛋?”
“不是坏蛋!”死龙辩解,想了想又改口:“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挺坏的,只是他也有苦衷。”
“做坏事有什么苦衷?”花乐乐撇嘴。
“假如,一个人,因为某些事情,没有感情,而这时候规则又找上门来,交付某个任务,手底下又有一大群笨蛋嚷嚷着毁灭世界……你懂了吧?”他盯着花乐乐,对方一脸茫然,于是他不得不做一个非常生动的比喻:“胖三刀,公主那时候叫你嫁给他,按说那时的实力你反抗不了,最后要么自杀,要么只能够顺从。”
“我才不会嫁给那个家伙。”小丫头嚷嚷,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他顺从了?”
“不,规则无法奈何他,所以他们达成交易,或许连交易都算不上,两者的身份应该是对调过来,他在威胁规则,他太强大,留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存在,所以规则只能够大开方便之门。”
“威胁规则?世界上有这样的人吗?”花乐乐感觉很震撼,她知道死龙口中的规则就是世界意志,强大到憾动世界?
“天地之间分三大界,底界,下界,上界,这只是称谓,比如接近上界的圣灵界,就有许多在下界无敌的存在,下界规则并不足以制裁他们,而他们也没有机会下界。”
死龙认真看着她:“这样的存在,强大到撼天动地,因为某些事情,他下界了,所以,需要一个拯救世人的英雄,她君临天下,能够带着大家打败万恶的亡灵……”
花乐乐沉默,许久后问他:“为什么你不自己出手,你这么强大,可以自己搭建一个小世界……”
她指着周围广阔的地域:“我虽然不知道九阶以上是什么存在,可是像你这样可以构建世界的人,比传说中的神也差不多吧,及早消灭灾难不是更好吗?可以……”
“你见过自己打败自己的吗?我不行,而且也不能出手!”死龙神色黯然:“我也不愿出手,不值得,这只是一场游戏,成与败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需有任何担心,不管最后输赢,天翻地覆还是安然和平,我都不会让你有事,你就当这是一场游戏,放心去玩吧,我会站在后面看着。”
他很温柔的笑着,放肆的笑着,直笑到满脸泪痕:“不过是游戏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