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舆闻言,稳住身形,顾不得心中惊骇,收拾行装,大步走出史狱。
这时,天风炎热,日正中天,原来他在史狱书山中竟被羁押了整整一夜。
“皇子楚舆,听旨!”一名中年太监两只手插在衣袖中,神情阴冷之极。
楚舆身为皇帝义子,只是躬身捧手,作揖施礼,表示对轩神大帝的敬重。
“传皇上口谕,楚舆昨日所言,虽无大过,然目无尊长,扣食禄三个月。”
“扣食禄!三个月?”楚舆心中叫苦,这等惩罚,简直就是将自己逼上绝路。
他只是皇帝义子,和轩神大帝不但没有血缘关系,就连食禄也是微乎其微,每月下来,基本上,也就只够填饱肚子。至于什么修炼武学所用的丹药、天材地宝,那根本想都不用想。
这一下,直接扣掉食禄三个月,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这个“皇子”将面临着食不果腹,空乏其身,三餐不饱的情况。
这就是,圣命难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法何在?
皇帝就是法,皇帝一言,金声玉律。
皇帝说你有罪,无论你说到哪儿去,那就是有罪。
在龙图王朝,轩神皇帝就是冥司的阎王爷,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只不过,史书记载比较文雅而已,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说的不就是如此?
楚舆心如怒海,恨似苍天,颓丧着脸,还得哈腰谢恩。
他领过旨意,在中年太监的“淳淳教诲”中准备离开仓皇府。
临走的时候,犹能听到太监的声音,“你莫要无法无天,皇上听到昨天你说的话之后,龙颜非常的不悦,你以后可得小心些。”
“龙颜不悦?”楚舆边走边想,“我昨天说的话,哪里有半分的不对,整个炎黄大陆,也确实只有我的楚尤父皇才能自由进入五凶之地,就算是轩神父皇修为再如何高明,他也从来没有进去过。难道轩神父皇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又或者有别的原因?
按理他不会如此惩罚我,这里边,太史寮仓顼是否使绊了?
可是,轩神父皇明察秋毫之末,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不能知晓的,仓顼不过三十变不到的修为,怎敢欺瞒皇上?
难道……”
恍惚间已回到自己的府邸。
说是府邸,未免磕碜。
他居住的地方,只有两间木屋,一间大的,一间小的,看不到太监、宫女,护卫,守将,就连服侍的丫鬟,也只有一个。
不但如此,这座“府邸”处于皇宫的最南端,此处人烟稀少,接连一片树林山谷,白日里都是异常阴森,百虫横行,豺狗妖蛇乱蹿,到了夜晚,更是飞禽走兽,群鸟乱舞,鬼哭狼嚎,稍微不慎,便有可能葬身野兽之腹。
楚舆倒是习惯了这等僻静,回到这个居住了十二年多的府邸,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一种异常亲切的故园之感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刚进“府邸”,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小丫鬟迎了上来。小丫鬟手里拿着两块木头,像是快板一般的东西,边走边兴奋地喊道:“舆主子,这下你可有修炼的宝贝了。”
楚舆走上前去,望着小丫鬟手里拿着的“宝贝”,叹道:“初月,你忠心耿耿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不但没有给你半分好处,你还四处被人欺负。”
这小丫鬟本来没有名字,四五岁时送入宫来,跟着他已经整整十年。他也给这苦命的丫鬟取了个飘逸的名字,江初月。
江初月,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这何尝不是楚舆内心的写照,一种对未来的向往,对光明的渴望,对月华的期待。
“舆主子快别这么说,初月自打进入皇宫以来,在这个世界上,就像是一根浮萍一样。这些年也只有主子把我当个‘人’看,舆主子还教我习文写字,初月怎能不忠心服侍主子。”
江初月生得明眸皓齿,秋水伊人,眼眶中像要滴出泪珠,赶忙跪下,双手捧着那对象快板一般的“木板”,说道:“舆主子,这是我今天上午从‘公输门’讨来的一对桃木卦,起先他们还不给,我好说歹说,说是为舆主子拿的,这才讨到。”
“初月,快起来吧。”楚舆知道,江初月得来这副桃木卦,虽然说得轻巧,个中经历,必定极为曲折。他也不伸手接过桃木卦,只是望着它,怔怔地想着。
江初月把那副桃木卦硬塞到楚舆手上,“这副卦是初月为主子讨到的,主子千万不可不收,等主子修炼到道境,必能出人头地,到时候,奴婢也就跟着风光了。”
“多谢初月,你放心,有我出头之日,定不会忘记你。”楚舆这才接过桃木卦,内心当中,无比沉重。
堂堂皇室贵胄,竟然沦落到丫鬟献上所谓的“宝贝”,而这样的“宝贝”,不过是龙图王朝随处可见的桃木卦。
江初月秀外慧中,看出主子内心的涌动,冰雪聪明的她,岔开了话,“舆主子,我们院子杂草丛生,我把野草拔了去。”
“就让他们长在那里吧,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陪伴了我这么长的时间。”楚舆望着满院茅草,感慨地道。
这正是江初月的聪明之处,她明明知道主子对这个院子里的草木有着极深的情感,这才特意说出拔草的话来,果然,瞬间就成功地将主子的思绪从桃木卦上转移过来。
楚舆苦笑,望着江初月,心中充满叹然,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中,脱下衣服,挂在衣架上,露出瘦弱的上身,手中把玩着那副桃木卦。
“桃木卦,乃五木之精,桃木之精,生在鬼门,能压服邪气,常有避灾镇宅之用,亦能占卜阴阳凶吉福祸。”楚舆读书不少,对于桃木卦的理解颇为详细。
转眼一想,“江初月说这桃木卦是修炼的宝贝,却不知从何修炼?”
稍一运神,双眼才注视着桃木卦上的纹理,识海当中那个“爻”字便转动起来,紧接着,丝丝肉眼可见的白气,从他手里拿着的那对桃木卦中发出,瞬间就被那个“爻”字吸了进去。
他手中的桃木卦,顿时失去了光泽,再也没有半分红润,竟然出现苍白之色。
“莫非我识海中的爻字能够吸收万物?”楚舆疑思,只觉精力异常充沛,全身酣畅,这种感觉和现象,是从来没有过的,恨不得将体内力气宣泄出去。
他光着上身,冲出房间,就朝南面的树林奔去。
院子里的江初月懵了似的,大声喊道:“舆主子,山谷非常危险,你做什么去?”
楚舆不管不顾,奔跑的速度,从来没有这么迅疾过,数息间就逃脱出江初月的视线。
“舆主子这,这是……这是什么身法?”江初月不可置信地咋舌,“这起码是武师境界才有的速度,主子他不过是凡境一重武者,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难道……难道那桃木卦有这么厉害,这怎么可能?”
“咔擦!”
才入山谷,楚舆一掌劈在碗口粗的树身上,树身竟被拦腰斩断。
这种力量,已是凡境二重,融会贯通。
也就是武徒的境界。
所谓武者,不过是最低等的练家子,会几手拳脚功夫,使的是一身蛮力,单以力量计算,巅峰武者的力量,不过一人之力,一人之力,不过十钧顶天,也就是三百斤。
武徒则打破这一极限,拥有一豹之力,初级豹力,也有四百斤以上,顶级豹力则逾千斤。
楚舆这一记劈掌,能够拦腰斩断碗口粗的大树,所夹杂的力量,起码不下四五百斤。
“我居然能够斩断树身?”他忍不住地欣喜,“我现在的实力,能够斩杀豹子了。”
“豹乃威猛凶狠之物,捕杀鹿羊猿猴为食,豹胆如斗,我若捕杀一头,不但可以吞食豹胆,还能解决三个月下来被扣除的口粮,我多杀他几条,三个月就能捱过去了。”
他虽武功平凡,平日却也发奋苦练,如今有了身法和力量,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在山谷中穿梭,果真寻找豹子,准备赤手空拳地将之斩杀。
奔波盏茶功夫,他全身力量不但没有枯竭,反而因为战意迸发显得更加蓬勃。
“吼!吼!”
不远处传来野兽大吼,竟然是两头豹子正在搏斗。
“居然是两头豹子!”楚舆心中大喜,自打昨天进入史狱,今日出来后,运气实在是好得无法形容,冥冥之中,好像有神明庇佑一般。
不过,他毕竟从前没有杀过豹子,一下遇到两头,又没有利器在手,要想对付两头豹子,怕是不太可能。
可是,这两头豹子正在厮杀搏斗,如若能把握住他们相互搏斗而受伤,没有逃走的时刻,出手一击,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楚舆在树丛中隐藏起来,静静地等待着,可谓守株待豹。
过了一会,只见那两头豹子在搏杀之间,都已伤痕累累,吼声已不再那么激烈,两头豹子再若搏杀下去,势必会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
突然,两头豹子当中的一头,猛地蹿出去数丈之远,看样子,是想逃跑。
另一头豹子哪里肯放过它,跟着一蹿,追杀过来。
那头逃跑的豹子蓦地驻足,立刻掉转豹头,张开大口,狠狠地咬住追杀它的豹子的头部。
追杀它的豹子看似中计,瞬间,也是孤掷一注,以口还口,以牙还牙,也死死地咬住逃跑豹子的喉咙。
“就是现在!”楚舆从树丛中,猛地蹿出,速度而言,与两头豹子相比,有过之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