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手里拿着书简,是《道德经》,看着那上面,她已经背下来的字体,顺势而为,她终究违背道法行之,在牙齿和舌头,她终究是选择了牙齿,这一次,她不想再顺,不愿再去做舌头,顺着心意而亡。这些时候,她的幻觉越来越多,陈原不断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有时,“兄长。”引得奴婢们皆是恐慌,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来到她的面前,看着女婢们脚上穿的鞋子和身上的衣服还有头饰,陈阿娇恍惚见到了心月,她却开心地笑了起来,“心月,你是来带吾走的么?我不会跟你走,我要等兄长,跟着他走。”
有些曾经在宫内的日子比较长,知道心月这个人,而今听得心月与陈原同出陈阿娇口中,心想心月该是亡了,“娘娘,你清醒一些。”这是长门宫,这是长门宫,再不是以前的皇后殿,亦不是她当年隐藏的乡村,没有幽幽,没有薇芷,她当初离开她们的时候,就让她们在为她办那最后的一件事情:太子之争,便是离去。
她当时以为元明死定了,汲黯死板不说,事事都是‘有理可依’,张汤历来以刘彻马首是瞻,是刘彻一手提拔上来的,知道刘彻的心思,他更会事事守着,判他死刑,谁也不曾想刘安在那时被揭发,逼得张汤不得不离,至天牢群龙无首,以利诱之,才让陈家钻了空子。
她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睡着的时间都有一大半,她倏地变得嗜睡起来。太医来给她诊断,却也说的是郁结于心,打不开自己心里的心结,开了几服药,却亦是没有效果,重要的是心,心都没有了,身体自然是要被虚耗光了。剩下的时候,她都是迷迷糊糊,看不清人,张冠李戴。
她睡着的时候,奴婢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怕她一睡不醒,每每她苏醒,他们皆是松了一口气。三月桃花开,满宫的花,好美,她的身子像前倾,还没有触摸到,一口鲜血,便是从她口中而出,桃花灿烂,却是染尽她的鲜血,红的喜悦,死亡的芬芳。
头有些疼痛,手微颤颤地放在太阳穴上,想去揉揉,却是闭上双眼,整个人倒了下去,幸而身后有奴婢,接住了她,才没有落到地板上,她的体重已经很轻了,奴婢们没有废多大力气,就将她抬到榻上,“娘娘,娘娘,您醒醒…”奴婢皆是落泪,却不是为了陈阿娇,而是他们自己。
“去唤太医。”一个女婢提议道,却是有一人拉住了她,那人,手,往着陈阿娇的鼻尖伸去,却又胆颤地收回,来来回回数次,终于一个宦官拉走她的手,自己的手伸了过去,那是一条比荆棘更痛苦的路途,他害怕极了,“有气,还有气。”倏地他高兴地跳了起来,他感觉到手指上有气流流过,虽然很微弱。
“不要唤太医,上次那个太医已经说了,若是这几服药,吃下去还不见效,就该备下了。”刚才那个高兴的宦官也高兴不起来了,拉长个脸,“若不找来太医,或许娘娘薨后,我们还可以多活几天。”众人皆是点头,当然最好就是陈阿娇可以活着。
天亮了又黑,一连过了数日,滴水未进的陈阿娇竟然是醒来了,身子骨也似乎一夜之间好了起来,众人心里都在默默的琢磨,却不敢说出来,回光返照。她吃了几口饭,便又拿出书简看了起来,那么的认真,认真地,他们不忍打扰,但是他们都很担心,都在一旁自己害怕着。
“娘娘…”一个女婢端来一盏水,手都在发抖,“怕吾是回光返照,那吾告诉你们,若要好好的活着,就不要将吾的死告诉他人。”这一点,他们自然是清楚的,“至少要在陈家人死尽之前,严防死守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平时刻薄,但也不想死前都要结下一段孽。
“娘娘,您不会的。”血在这个时候,从她口中涌了出来,她看见了陈原,这一次是真的,视线渐渐模糊,眼睑越来愈重,直到沉重的闭上,她好累,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了,一切一切的纷扰,都与她无关了,她终于脱离了这方皇城的禁锢。
元鼎元年,侯须坐母长公主卒,未除服奸,兄弟争财,当死,自杀,国除。元鼎元年,侯蟜坐母长公主薨未除服,奸,禽兽行,当死,自杀,国除。后数年,废后乃薨,葬霸陵郎官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