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山方圆三千九百里的三十三座城,小爷我就是法,小爷我就是天。
雁城观海楼入口处,一名身穿白袍的少年昂着头对着观海楼里的一众酒客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现在全部给小爷滚,今儿这里小爷包场。”
观海楼是雁城最知名的酒楼,之所以起名观海倒不是因为进了此楼就可以看见海,而是因为这家酒楼的老板名字叫林观海,林观海这人本是一名无门无派的散修,三百年前获一位天下皇朝官员的赏识,被皇朝招纳安排在雁城这无人问津的小城当了巡守。
雁城本土的修士和富商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喜欢来这观海楼坐坐期待有一天能好运得到林观海的接见。
虽然雁城只是一座小城,天下皇朝根本就没有军队驻扎在这,但天下皇朝巡守这个职位绝对是可以让雁城城主都要去下腰巴结的,巡守这职位可大可小,就比如皇城巡守诸葛青候按职位来说也是巡守,但世人皆知,诸葛青候在天下皇朝的地位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是城主了,你就是位至大将军见了诸葛青候也得弯一下腰。
林观海当然和那位天下有名的诸葛巡守没法比,但在雁城这个小地方,林观海只要持有那块天下皇朝的巡守令牌,足以让他傲视整个雁城。
可以说在雁城,林观海的地位远远大过城主,在所有人心里,没有人敢在林观海的观海楼闹事,事实上以往也确实没有人在观海楼闹事。
但今天观海楼的平静却被一个看年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打破了,观海楼里的所有客人都盯着那名双手背在身后,昂着下巴一脸倨傲站在入口处的白袍少年。
没有人乖乖听少年的话离开酒楼,也没有人站出来和少年争执,这些客人不是傻子,门口的少年既然敢这么狂妄,必定有背景,但他们想不出在雁城还有谁比林观海背景更大。在他们想来,出了这样的事,观海楼的掌柜肯定已经给林家传音,林家的人应该马上就会过来处理。
至于白袍少年口中所说的天音山,那些客人更是没往心里去,雁城虽然在天音山的势力范围内,但天音山几乎从来没有过问过雁城这座边缘小城,雁城的历任城主也都很识趣的每年去天音山进贡,所以很多雁城人都快忘了自己还在天音山的管辖之内了。
等林家的人过来,这胆大包天少年就要倒霉了。
是啊!敢来观海楼惹事情,不知是哪个小家族的子弟,他家里长辈这下也要被连累了。
嘘,你们小声一点,我看这少年也不简单,你看他的那几个随从,好像都不简单啊,我堂堂融合期的修为竟然都看不透那四个人...。
观海楼里的客人你一句我一句交头接耳讨论着门口的白袍少年。
白袍少年眼睛眯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不高兴,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清场”。
“哪里来的小子敢来我林家产业闹事。”
少年话音刚落,一个粗哑的嗓音由远而近在众人耳边响起,人未至声已先到。
白袍少年回身看去,只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光散去,一名身穿灰色袍子的大汉气势汹汹的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林家?”白袍少年左边嘴角向下撇了一撇,忽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还拍了拍护在自己旁边的一名黑袍随从的肩膀,笑问道:“大宝,他是那什么林家的人,我好怕,我该怎么办啊?”
这被少年称为大宝的黑袍随从回道:“少主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小爷我本来只是想来简单的找一找观海楼麻烦的,但是现在小爷却想杀人了。”少年声音顿了一顿,咧起嘴角伸手指向那林家大汉,说道:“杀了他!”
就在少年抬手的那一瞬,林家大汉看见了这少年袖口下方绣着一口金色小钟,顿时林家大汉只感觉背后涌起一股凉气直冲上脑门。他非常后悔自己刚刚在家里为了在长辈面前表现一下抢着来观海楼解决事情。毕竟他在雁城仗着林家的庇护基本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亏,本来以为今天观海楼这边出的只是一个小问题,谁知道会来了几尊他八辈子都惹不起的大佛。
大宝微微向少年躬了躬身子,而后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剑,大宝拔剑出鞘的瞬间,那林家大汉‘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喊道:“林飞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天音山的大人们驾临,还请大人饶命!”
“少主,这”大宝侧头看了看一脸惊慌跪在地上的林飞,不知道还该不该杀,遂向少年请示问道:“这人怎么处理?”
少年看都没看林飞,淡漠开口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杀了他。”
跪伏在地上的林飞听见少年竟是如此心狠不通情理,自己作为林观海的嫡系子孙颜面身段已经放的这么低,少年依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你们欺人太甚,这是你们逼我的。”
林飞一咬牙,左手一拍地面,一股气浪散开,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本来还在地上跪着的林飞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残影转瞬已经朝着少年冲去。林飞此时修为全部散开,一身融合大圆满的气息震惊了酒楼里所有的客人,雁城修士大多都对林飞有所了解,这人平日里仗着自己是林家子孙在雁城四处晃荡玩乐根本无心修炼,没想到才三十岁境界已经达到融合大圆满。
更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那少年见着已是融合大圆满的林飞怒目圆睁带起冲天威势冲向自己竟丝毫不为所动,少年双手依然背在身后,眯着眼睛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着林飞。
眼看着林飞就要一拳打在少年的脸上,少年身边的大宝身子忽的跃起挡在了少年身前,而后一剑斩下。这一剑甚至没有任何元力波动,在酒楼众客的眼里就像是没有修炼过的凡俗在用剑,但是那被从中劈成两半的林飞的尸体已经证明了这一剑绝非凡俗一剑。
观海楼的掌柜在酒楼一侧亲眼看着林飞被那个少年的随从一剑轻松劈成两半,左手颤抖着捏碎了一块传音玉简向林家求救,更是提醒了林家观海楼的神秘白袍少年疑似天音山的大人。
数十里之外的林家府宅,林家家主林有福手中拿着玉简,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天音山的大人来到雁城,还在观海楼杀了自己那最不成器的小儿子,这对他来说和天塌下来没多大的区别。
对林有福来说儿子死了倒没什么,反正儿子没有了还可以再生,更何况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林飞是最不成器的一个,死了也就死了。他怕的是天音山的大人别迁怒到自己,就凭自己这小小林家根本不够天音山看的。
“小叔啊小叔,你说你为什么偏偏今天不在雁城啊!林家出大事了,天音山的大人来雁城了,林飞那小兔崽子刚刚去观海楼得罪了天音山的大人,已经被杀了。小叔你可要赶紧回来啊,迟了可能林家就没了。”林有福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林观海交给他的一块极为珍贵的千里传音玉简,向自己那威名赫赫的小叔林观海发出了求援讯息。
向林观海发出求援讯息后,林有福又给观海楼的掌柜传音交待一定不能继续惹怒天音山的大人,家里一会就去给大人道歉。
这边观海楼掌柜收到了林有福的传音,马上躬身上前,走到了白袍少年一侧,声音颤抖着说道:“小人观海楼的掌柜林松,之前有怠慢之处,还请大人恕罪。至于那林飞,惊扰到大人实在是该死,家主说了,大人既来到雁城,林家会竭尽所能伺候好大人。”
“还请大人息怒。”林松话一说完马上跪在了地上,将额头贴着地面,可以清楚的看见林松的两条手臂在剧烈的抖动着,他太害怕自己也会像林飞一样被劈成两半,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臂发抖,虽然他已经五十岁了,而且因为不适合修炼,至今才融合初期的修为,但他还没活够啊,正常人谁不怕被劈成两半。林松一想到林飞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只感觉胃里一阵作呕。
酒楼里的一众客人已经被眼前一幕幕的画面震惊的说不出话了,从之前林飞暴起冲向白袍少年,到林松给少年下跪道歉,也不过才半盏茶的时间。这时候再回想起之前少年提过的天音山,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很显然,少年就是从天音山来的大人。
就在观海楼里一片安静等着少年发话的时候,之前那个提到过自己堂堂融合期修为的修士眼珠子一转从酒桌上起身走向少年。
“雁城石头门张天宝给少主磕头了。”
在整个观海楼上百酒客的众目睽睽下,这自称石头门张天宝的融合初期修士笑眯眯的给少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之后张天宝回身用手指向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几个修士,大喊道:“少主刚才就是那几个人在背后说您坏话,说少主您得罪了林家要倒大霉,小人一听哪能随他们说您,一直提醒他们少主您器宇轩昂,品貌非凡,惊才风逸,英俊潇洒,仪表不凡且一身的浩然正气只是在门口这么一站,小人张天宝就已经感受到了少主您的霸主之气,您的身影就像一道仙光直击在小人张天宝的心窝里,小人张天宝有个不情之请实在是忍不住刚才小人再三思索良久终于决定还是要说出来,小人张天宝今年刚满二十岁,上个月刚从练气突破到融合境,虽然资质不行修为很低但小人张天宝愿为少主上刀山下火海鞍前马后出生入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请少主给小人张天宝跟随少主的机会。”
被张天宝指出来的那三个修士平日里和张天宝非常熟悉,用张天宝以前刚认识他们时候的话说,张天宝第一眼看见他们就觉得和他们注定了这辈子会成为最好的生死兄弟,今天他们几个总算明白了张天宝说的生死兄弟是什么意思,就是张天宝为了求生可以让他们死。
张天宝,你无耻。
张天宝你太卑鄙了。
张天宝你这个小人会不得好死。
这被指出来的三个倒霉修士纷纷对着张天宝大骂起来,他们已经决定了如果这次能安然无事,以后就算找上石头门也要和张天宝算账。
张天宝所在的石头门在雁城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就算是门主也就只有筑基的修为,张天宝虽然才刚到融合境,在石头门也是除了门主外最厉害的人了,而张天宝能在二十岁就进入融合期也是因为门主毫无保留的教导和药材提升。
因为石头门的门主是张天宝他爹。
石头门的门主张石头五十岁才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几乎把张天宝宠上了天,所有东西都要给他最好的。张天宝也没有辜负他爹的期望,很争气的修炼到了融合境,而张天宝的脑子远比他爹机灵,就比如张天宝看了林飞求饶还被白袍少年的手下击杀后,知道少年绝非心善之人,想到之前少年说了清场这俩字,琢磨着一会儿满屋子的人可能都会落得和林飞一样的下场,所以马上出来拍少年马屁。
在张天宝想来,拍马屁还有可能不会死,但不拍马屁,绝对是死定了的,别说自己给少年磕三个头了,就是让自己给少年磕一百个响头外加擦鞋都无所谓,因为张天宝很清楚,观海楼里的这些看见自己磕头的人一会儿全部都会死,根本没有人会说出去,所以这头磕起来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张天宝这个人头脑确实很灵光,这次被他赌对了,少年看面色似乎很吃他这一套。
“张天宝是吧?”白袍少年咧了咧嘴,笑着说道:“先起来吧,小爷看着你蛮顺眼,决定给你个机会!”
“少主大恩天宝永生不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天宝又磕了一下头,顺带着又说出句捧少年的话,才站起了身子。
“把这观海楼里所有人都杀了,我给你个当我仆从的机会。”少年淡淡说道。
“天宝领命。”张天宝毫不含糊,对着少年躬身抱了抱拳,腰间储物袋光芒一闪,一把灰柄斧头已然握在了右手。
这观海楼里大多是在雁城还算有头有脸的融合期修士,练气的修士也有几个,张天宝瞄了几眼,手持斧头冲向那几个练气的修士,很干净的利索的结果了那几个练气修士。
有几个融合的修士本想帮忙,才刚一动身子,就被大宝瞬间斩杀。
少年淡淡的说道:“张天宝你放心的杀他们,有打不过的,大宝会帮你。”
张天宝一听,心中大喜,这里有个融合后期的修士是他老早就看不顺眼的,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张天宝拎着斧头就向着那个融合后期的修士冲了过去,那修士刚想反抗,大宝已经一刀斩下。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观海楼里的修士全部被张天宝和大宝杀死,还剩下一个掌柜林松跪在地上抖的像条受冻的老狗。
“少主,这林掌柜怎么办?”
张天宝走到林掌柜旁边,满是鲜血的斧头没有收进储物袋,依然拎在手上。
“我说了,杀了楼里所有人,林掌柜不是人吗?”少年眼睛朝着张天宝一瞪,吓的张天宝差点没丢了斧头。
不过张天宝反应能力还是够快,在少年话说完的瞬间,一斧头已经砍向了林松。
林松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脸面朝上,双目圆睁,他非常怕死,但他还是死了。
杀了林松后,张天宝发现整个观海楼里除了少年和他的四个随从就只剩自己一个活人了,有点忐忑的看向少年,他连这位天音山的大人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什么身份都还不知道,只知道这被叫做大宝的强大修士称呼少年为少主,所以自己也跟着叫了。
不过想来在天音山能被称为少主的应该不多吧,说不定自己还真碰上了大运了,前提是这少主真的不会杀自己。张天宝干咽了一口涂抹,把头低了下去闭上了眼睛,面上看似随时准备安静赴死,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把所有能拜的神仙都拜完了,只求少年能说到做到不杀自己。
白袍少年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趣的审视着张天宝,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别装了,抬起头来,我很欣赏你,你之前说了愿意跟随我,我这有道六百年的生死印,不想死就别反抗。”少年说罢,挥手打出了一道红色符印,红色符印华为一道红光顺利融入了张天宝的识海,张天宝心神完全放松下来根本不敢有二心。
生死印他听说过,一般只有主人对死仕才会这么用,这种生死印一旦结下,只要主人死了,死仕立马也会死去。
张天宝这辈子也只是在雁城的一次拍卖会上见过一次五十年的生死印,而且那道五十年的生死印卖出了七十万元晶的天价,那时候的张天宝想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接触到六百年的生死印。
虽然被白袍少年种下了六百年生死印,但张天宝丝毫不觉得难受,这对他说是大机遇,这意味着他张天宝从现在开始算起,六百年里都是这位天音山大人的死仕,意味着他也是天音山的人,意味着他以后可以披着天音山的皮在雁城横着走了,就是城主也得给自己三分薄面吧。
想着想着张天宝心里开始飘飘然了。
“张天宝,你以后就叫五宝。”
白袍少年扔给了张天宝一块巴掌大的烫金牌子,牌子正面是口小钟,背面上方刻着钟毅两个大字,下方刻着士五。
张天宝捧着令牌只感觉双手都在颤抖,这是象征着天音山身份的令牌,这块令牌可以让他在天音山三千九百里势力范围里当上爷爷。
白袍少年很享受张天宝这种诚惶诚恐的模样,不过看见张天宝一直把弄着令牌,轻咳了一声,说道:“五宝,我的名字是钟毅,我的身份怎么说呢,这么说吧!天音山的现任山主是我爹,我是我爹的亲儿子,就是这样,我名下有十个死仕的名额,刚刚可是给了你一个,你可别让我失望。”
“五宝定不会让少主失望。”张天宝很快进入了状态,对着钟毅躬了躬身子,小声说道:“五宝从小在雁城长大,自记事起咱们天音山的大人好像就没有来过雁城,不知少主这次来雁城是所为何事?五宝若能帮上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来是为了拍死一只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的跳蚤。”钟毅双手再次背在了身后,走了几步,出了观海楼,张天宝和大宝几名随从也跟在他身后到了观海楼门外。
“你看,跳蚤就快蹦跶到这儿了。”
钟毅看着南方的天空,张天宝也随着钟毅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
雁城南方天空,一名身穿青色袍子的白发老者踏剑而行,他的腰上系着一块烫金色的金牌,金牌正面刻着天下皇朝四个大字,这是他身份的象征。
他是林观海,三百年前结丹大圆满,如今已是元婴境的修真强者。
如果林观海只是一名没有身份的元婴境散修,收到林有福的传音知晓了林家子弟和天音山的大人出了纠纷,他绝对不敢回观海楼去探对方的虚实。
然而林观海不是没有身份的散修,他自从三百年前受到那位大人赏识给了雁城巡守这个身份,他就已经不是没有身份的散修了,如今的他手持天下皇朝的令牌,披着皇朝的皮,他就不信天音山的人真会对他怎么样。
毫无疑问,天下皇朝是层很好的虎皮。
但林观海忘了,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