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到达大兴的船只浩浩荡荡,侍妾已经站在岸边苦等数日了,如同九年前那般,痴痴的看着,盼着,祈祷着,祈祷着他能够平安回来。
见着他的船只从远方驶来,侍妾的心中才有些宽慰的心,她对着身边的侍女说:“茗蕊,把我那只玉蝶簪取来,带我发间,我想让殿下回来看见的我,是精精神神的我。”
在他们的身后,是江边的客栈,这里早十天前,已经被王宫的人包了下来,原本包下客栈的人是太医泉玉,可侍妾听说殿下要回来了,在王宫内愣是坐不住了,泉玉也不能忤逆侍妾的命令,只能让军队护送侍妾来此一起等着。
侍妾来此以后的这十天,天天晨起诵经祈祷,午膳后就坐在临江的阁楼眺望着远方,这日清晨,侍妾在窗边梳妆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远处的船只,浩浩荡荡,上面悬挂着大兴的旗帜,她就知道,殿下回来了!
她先是不敢确定的下了楼出了门在江边站了许久看了许久,望了许久才确信自己不在做梦,差了婢女去楼上取了簪子前来带,可刚带好簪子,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一把拔了下来:“你瞧我这高高兴兴地,倒是开始犯糊涂了,太妃娘娘病重,我要这般打扮,殿下看了心里又会不高兴了。”
侍妾名唤绿娥,是个心思细腻却又爱多想的主,她一心心系清酒,多年来名分不求,她如今还是个侍妾的头衔,比起宫女像个主子,可比起主子她却又不是主子,她常伴清酒左右,却一直怪着自己没有乔为依那份玲珑剔透的心思,她一心向着清酒,却一直怪着自己无能不解清酒不解大兴。
待船只靠岸,绿娥见着清酒第一个急急匆匆的抱着乔为依走出船舱,连坐在临江阁楼喝了好半天茶水的御医泉玉都傻眼了,乔为依那张脸色毫无苍白无光,嘴唇发紫泛黑,面向已毫无生气,泉玉先一步下楼,却迎上了急匆匆上楼的清酒
清酒丝毫没注意跟随在自己身侧的侍妾,等到了客栈房内,将乔为依放在床上,泉玉坐在床边为乔为依细细的诊脉,清酒才刚刚的发现绿娥一直尾随左右,清酒见着绿娥衣着单薄,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绿娥身上,小心的握了握她的手,略微的有些冰凉:“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告诉你了,回了大兴就第一时间进宫瞧你去,你瞧你手这般冰凉,过会太妃醒了,又要怪茗蕊没好好照顾你了。”
“太妃她……?”
“绿娥,太妃如此保护你,一直想你以一个妇道人家不问世事的生活下去,所以,请你出去,这里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她想保护的人也是本王想保护的人。”
绿娥心底里明白,的确,在大兴王宫,她生活安逸,她根本不解如今朝局如何,天下如何,她不是没有机会去了解到,而是乔为依一直在阻断着这样的消息,乔为依与清酒说的,她想代替先皇后好好照顾这个儿媳,乔为依自己已经身不由己的卷进了如今的天下纷争,就不该再有第二个人卷进来了。
“殿下,绿娥明白,绿娥这就去厨房,与茗香和茗蕊一起做晚饭,等太妃醒了,咋们一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
清酒微微的点了点头,目送绿娥转身去了厨房,他才关起们来,看着长跪于地的远护卫:“你可以选择说,也可以选择不说,你如果不说,太妃没救,本王会叫你陪葬。”
清酒全无刚才那般温柔细语,眼神狠辣,似是要将人吞进肚子里,远护卫跪在地上,身体在颤抖,他没能好好保护乔为依,他心中也有愧,可他真的对壬月城毫无了解,清酒到底要他说什么呢?
“殿下,恕臣愚笨,不解殿下要臣回答什么?”
清酒抓着远护卫的衣领一把提起来,将他提到自己的眼神,清酒的眼神已经逼进通红:“告诉本王,依依说的家人说的壬月城是何事,为何,她的武功骤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还有她刚才诡异的手法。”
远护卫知道自己不能说,说了,天晓得清酒会怎样,他只能用眼神向一旁为乔为依诊脉的泉玉求救,只见泉玉眉头紧锁,他百思不得其解:“奇怪,太妃娘娘武功平平,要说上战杀敌还算可以,可能将经脉震断的内力……几乎不像平日所施展啊。”
远护卫跪在地上他内心那叫一个崩溃啊,泉玉什么时候不说这句话,偏偏挑清酒在场的时候说的,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清酒,清酒那双眼神就像两把刀刃似的,直逼他喉间,强大的杀气压得他心中惶惶不安:“太妃娘娘……确实武学深厚,她平时所用的都是我生平所学,拼尽全力也能杀敌无数,至于她隐藏的是她娘亲教的,具体是什么武功臣真的不知道,也没听她娘与她说过半个字。”
“太妃生母乃是前朝北国皇宫一个卑微弱小的宫女,本王在小的时候,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她娘被打被欺负被关小黑屋被罚的场景!远护卫,你欺骗本王,也要骗个好听点的借口。”清酒身上的杀气越发的浓郁,远护卫一心担心这乔为依的伤情,可却不能近身好好看上一眼,远护卫心里也急,可他知道清酒比他更急,所以他此刻却是没有半个字说假话的。
远护卫突然地想到什么,指着清酒放置银簪的腰间:“银簪!对!银簪,银簪就是最好的证据,乔为依生母姓乔,具体名字不详,人称小乔,前朝年间,臣与小乔感情深厚,常看见小乔拿着银簪睹目思人,据说是家传珍宝,太妃娘娘在墨村施展的武艺的确是家传所学,具体为何小乔表现的软弱无能,臣真的不知,可事关太妃娘娘生死,臣真的半句假话也没有。”
泉玉听见乔字,他脸色一怔:“乔姓,何方人士?”
清酒见着泉玉眼中发光,似乎是寻到了一些根源,在看着远护卫也同自己一样,对泉玉突然眼中发光的神色明显有着错愕,清酒忙唤:“愣着干啥,赶紧回答泉太医的话。”
“南方,南方人士,门前桥下,吴侬软语,小乔说过,这就是她家的摸样。”
泉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拉着清酒就朝着门外走,房内独独的剩下远护卫跪在地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泉玉拉着清酒一直走着,走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房间,他小心的探头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掩上门扇:“殿下,泉玉是南方人士,家道中落,一生抱负无处施展,是殿下苦心留住泉玉,泉玉才有今天,泉玉此刻所说,或许会造成殿下与太妃只见的误会,可泉玉觉得,可能太妃也不知道家中到底是干什么的,做什么的,所以殿下所知不要迁怒太妃,不要怪罪太妃,她一心系你,护你左右,为你曾经流尽身上的血液昏迷三月病痛折磨,为你此刻断了筋脉毒走全身昏迷不醒。”
“本王都知,本王都明白,就是明白,就是知道,所以想替她找到家人,想去成全她的心愿,你说她傻不傻,那么想家,可还隐瞒了九年,没有前往寻找,她倒是说啊,她告诉本王啊,本王就是倾尽大兴的力量都会让她家人团聚啊。”清酒已经心痛到了极致,他声音不大不小,可声声都在责怪自己,他眼里有泪,有责怪自己对乔为依关心不足,有责怪自己对乔为依关心不够,如果早些知道,也不会等她如今奄奄一息才开始寻找啊。
“南方乔姓遍布天下,可能姓的上乔的,都是武艺之辈,论起师出何门,乃是皇城乔府,乔府本是出自西域,擅长鬼魅的手法,后追随保护南国开国皇帝一路打仗到了南方,安定下来,成为了南国的护国大将,乔姓也是南国皇帝赐予他家的,等同皇姓,凡是姓乔的都是南国乔家本家人或者南国乔家入室弟子,如果说入室弟子,顶多只能学到乔家的长矛枪法,称为乔家九诀,慈悲为怀,救济世间,手法之间留有余地,绝不会置人于死地,却打的人无处可还手,光这九诀就入了武林必学武术榜,可在武林中还有个传说,就是说乔家应该还有九诀,虽然乔家人一直极力否认,但相传乔家一直秘密隐瞒的九诀就是他家擅使的鬼魅手法。”
清酒抬眼看着远方,听着泉玉缓缓地道来,这些传说其实他也知晓一些,只是从前的时候,只当坐在江边喝喝小酒听说书先生饭后说的故事,可现在想来,这些说书先生说的话也并非没有根据,他们见多识广,走遍天下,所见所闻真正要比起他们多得多。
乔家既然一直隐瞒着这九诀,乔为依的娘亲既然一直隐瞒着自己会武学的事情,会不会乔为依是南方乔家的人,如果真的是这样……清酒想到此刻,他的头对于此事有些疼痛了,如果这样的情况,还要替乔为依找到家人,如果真的那家人就是南方乔家,势必要给北国君王清敏留下一个说话的把柄。
可清酒每每想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乔为依,想着她念念不忘的家人,他咬了咬牙,不管外人怎么说,依依,只要你想的本王能做的,本王都替你去做,替你去完成,不管当年你娘为何隐瞒着武功,潜伏在北国皇宫所图什么,不管北国前朝覆灭到底跟你娘潜伏有没有关系,依依,本王只信你一无所知。
“依依是本王的亲人,不管她家到底如何,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本王不怕,大兴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