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楼是鹿云镇最好的酒楼,据说前朝有位皇帝南巡时曾经便在此处吃过饭,后来战乱虽然烧毁,但新朝建立后,店铺主人重新修缮,生意依然十分兴隆。
两人到了白云楼,此时座无虚席,商旅、游人、江湖豪客都在此地聚集,不过看起来今日江湖中人特别的多一些。
两人上了楼,孙铭叫来小二道:“雅间还有么?”小二道:“抱歉客官,雅间暂时满了,厅上坐席也满了。”孙铭闻言,道:“怎样不巧,卢兄,我打听了,这‘白云楼’手艺着实好,要不等候片刻?”正说着,有一桌空了出来,孙铭大喜,过去占了座,两人点了饭菜,一面等候,一面谈笑,只听四周都是碰杯声,不时有一阵哄笑传出来。
过了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卢望南与孙铭对饮闲聊,正吃着,猛地见到一个大汉站了起来,对再坐的人道:“各位,今儿大爷在这‘白云楼’喝的高兴,告诉你们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这人生着一张圆脸,带着有几分憨厚和鲁莽,长得人高马大,嗓门也大,一下盖住其他人的声音,大家闻言,都朝他看去,这人约莫果真是喝多了,一张红脸裂开嘴笑起来,牙齿上尚沾着辣椒末,不过这仿佛丝毫不损他的形象,反而使他更有一种粗野的气概。
只听他得意的继续道:“你们知道是什么秘密么?”有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问道:“大个,什么秘密?”那大个打量了这小个一眼,道:“你也是江湖中人吧,你哪个门派的?”那小个子道:“你管我哪个门派。”大个道:“成,不管你哪个门派,我问你,你这次要去哪里?”那小个闻言,道:“磨磨唧唧的干啥……”大个笑道:“少给我装糊涂,在场的,只要是江湖中人,都是去鹰州的千洞崖,我说的对也不对?”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接着道:“我说出来,是说给在场的不是咱们江湖中的人听的,比如说我们小二哥,小二哥,你是江湖中人么?”小二答道:“客官,我以前听一位大侠说过,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江湖,不是江湖中的人有不是江湖中人的江湖,你说我在不在江湖?”大个哈哈大笑,道:“去去去,你个机灵鬼,把大爷的脑子都搞成浆糊了,听好了……”说罢,故意打了个长嗝,那小个子见状,忍不住插嘴道:“打嗝不够,再放个屁才相应。”大个哼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么,最近武林中疯传一个消息,说鹰州的‘千洞崖’里藏着大约有十本‘真武神君’所著的秘籍,各位各位,有哪个不知道真武神君的么?”
说起真武神君,只怕是田间的农家子弟也会知道,大个见无人应声,道:“那我便当你们都知道他了,总之,他是跟孔夫子一样,顶呱呱的,所以你们想,他的武功秘籍得有多厉害?”接着又自顾自的说:“还有一个消息说,因为有一位武林中人因为偶然的原因进入到千洞崖,两次都在里面找到了‘真武神君’的秘籍,说里面至少还六十多本这样的秘籍,至于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可不可信嘛,我也不知道了,不过,在座的走江湖的兄弟们显然是个个相信的……”说罢那大汉摆了摆手,道:“故事讲完,想要请我吃饭、帮我付钱的开始排队了,排队了啊。”说罢咕咚做到椅子上,张嘴开始灌酒,兀自哈哈大笑。
卢望南闻言,对孙铭道:“我下去一下。”孙铭笑道:“卢兄,莫非你想请他吃饭?”卢望南一笑,下去给那大汉结了账,心中却起了心念。
卢望南与孙铭吃完午饭,结了账出了‘白云楼’回到“铭玉庐”来,孙铭到一楼守一会店,卢望南独坐二楼茶座,独自想着那大个方才的话,想了片刻,喝干杯中的茶,下了楼来。
孙铭见到卢望南下来,说道:“中午时分,卢兄怎不小睡一会?”卢望南摇摇头,道:“孙兄,我有件事情要跟你和掌柜的商量一下,咱们一起去玉泽镇一趟如何?”孙铭点点头,道:“好。”
卢望南取了马骑上出了鹿云镇,两人便走边聊,卢望南道:“我要离开鹿云镇一段时间,店里事物得你们打点了。”孙铭道:“卢兄,莫非是中午吃饭听到那个消息,你打算去鹰州千洞崖?”卢望南点点头,道:“正是。”孙铭点点头道:“此事不难,掌柜的肯定也会同意的,只是千里迢迢,你一人上路须得当心在意。”卢望南点点有,两人走了约莫十来里,到了玉泽镇,掌柜的见到卢望南到来,道:“望南、孙铭老弟你们来了,进来进来。”卢望南进了屋。
三人到二楼坐下,卢望南将来意说明,掌柜的闻言,点点头,道:“望南,你若决定了,只管去便好。江湖中的事情,我们不大懂,你一切多加小心。”卢望南点点头,掌柜的道:“正好咱们兄弟三今日又聚在一起,在我这吃完晚饭再回去。”
三人边喝茶边聊,时间一晃过去了一下午,掌柜的出了店门到镇上酒店订好酒席,为卢望南饯行,各道珍重,三人直喝到戌时才离了酒店,掌柜的见夜已深,便留两人在自家住上一夜。
次日,卢望南与孙铭别了掌柜的,回到鹿云镇,卢望南收拾好行李,孙铭拿出十锭银子和用油布包好的一沓银票来,交给卢望南,道:“若钱不够用,尽管回来取,我跟掌柜的都等你回来。”卢望南道:“用不了这么多……”孙铭笑道:“用不了就多用点。”卢望南闻言,笑拍了一下孙铭的肩膀,互道珍重,便驰马走了。
卢望南一路疾驰,从白鹿州往白马州赶,走了没两天,只见前头道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在道上行着,骑着瘦小的驴子,这大个骑着瘦驴,直如一座大山坐在蚂蚁上,一眼看去,实在忍俊不禁,这人不是他人,正是那日在醉仙楼说消息的大汉。
卢望南一路马不停蹄,走了一段时间,到了白马州境内,经过白马州,到了鹰州境内。他想起陶陶村的李伯李婶王伯来,朝陶陶村赶去,到得陶陶村时,正是申时十分,此时已经入冬,田间地里一片萧瑟枯黄,李伯李婶正在屋子里面围炉烤火,李婶在给李伯的衣服打着补丁,听见门外马蹄得得和马嘶声,透过门缝一看,见到是卢望南来了,赶紧打开门来,喜道:“卢少侠,你怎地这么久不回来吃饭?让李婶瞧瞧你……哎哟,没回来吃饭,反倒是长了些膘了啊。”卢望南闻言,心里倍感惭愧,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道:“小子胃口大,怕吃多了李婶要不高兴。”李伯走了出来呵呵笑道:“傻小子,李婶常常叨念你哩。”卢望南心中感动,道:“望南知错,以后一定常常来看望你们二老。”李婶笑的合不拢嘴,道:“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去烤火。”
三人进了屋,卢望南从包袱里面拿出五锭银子来,李伯李婶见到,大吃一惊,李婶连忙关好门,小声对卢望南道:“你这银子哪里来的?”又想起一件事情来道:“上次我在柜子里翻出好些铜钱来,可是你留下的?”
卢望南笑道:“李伯李婶,这是我挣来的,正正经经的,你们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别无报答,只有……只有这个,李伯李婶收下吧,上次是我留下的一点心意,只怕你们二老不肯收,才放在柜子里的。”李婶道:“你这傻小子。”李伯问道:“这钱你怎么挣来的?”卢望南将自己店铺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李伯李婶才放下心来,李婶道:“这个我们不能收,傻小子,你要真的要报答我们两个老家伙,经常来看看我们就好了。”
卢望南突地想起一件事情,道:“李伯李婶,你们如果不嫌弃,我拜你们为义父义母可好?”李伯李婶乐呵呵的道:“怎么不好了。”
说罢,李伯李婶查了黄历,这一日正是黄道吉日,俩人欢欢喜喜地到厅屋堂上坐好,李伯约莫识得几个字,写了个条子放在神坛:
李家第四十五代子孙李田金、李氏玉乙丑年丙戌月丁卯日辛未时收庚子年丙戌月庚午日癸卯时生者卢望南为义子,取名李德深。
卢望南按照礼节,恭恭敬敬的朝李家神坛拜了三拜,又朝二老拜了三拜,李婶道:“好啦好啦。”李婶道:“按照礼节,他人可以叫你原名,我们得叫你李德深哩。”卢望南道:“合该如此。”李伯颇有点激动的叫了声:“德深我儿。”卢望南应了一声,李伯李婶听了不禁老泪纵横,李伯道:“老天开眼,开眼了……”
原来这李德深是李伯李婶为他们儿子取的名字,可惜二人一只没有孩子,大也瞧了好多,左近城隍庙、武圣庙、孔庙、佛寺都去拜了,就是未能有一儿半女继承血脉,今日卢望南拜他们为义父义母,怎地能不让他们触动心事,悲喜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