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弹的没有以前好了，甚至没有以前流畅。生疏的指法和动作使陆离泄气，失去了刚开始的信心和期待。他以沉重不协调的几个音结束，静静的坐在琴键前许久，初次发现原来钢琴可以带给他如是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有点像被遗弃后，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任失望占领了他的全部思想。
“怎么不弹了？”
陆离猛地抬头，唐曦嘴动啊动的，啃着苹果倚靠在门框看着钢琴说：“我听你弹得挺好，怎么不继续？”
“不想继续了。”陆离回过头看着琴键道。
唐曦啃了口苹果，关上门，一屁股坐在陆离的身边。陆离向左不情愿的挪了挪，看了看唐曦手上的苹果微微蹙眉道：“别吃到钢琴上。”
“我知道，我知道。”
他咽了咽嘴中的苹果道：“看你样子似乎对自己弹得不是很满意啊。”
陆离低头摩擦着双手，“是不满意。”
“你以前弹得很好？”
“很好。”陆离简短道。
“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你一定要问得这么直接吗？”
“这很难回答吗？”
陆离道：“就像我问你为什么要死了一样，很难回答。“
唐曦不轻不重的给他一拳在肩上，陆离晃了晃身子，没变表情，“你说话留点情，好歹在我家，被我舅舅舅妈听见了，立马就赶你走你信不信。”
“我信。”陆离认真道。
唐曦问他，“你家没钢琴吗？”
“扔了。”
“扔了？”他吃惊道，“为什么扔了，送人也是好的啊。”
“我不喜欢拿自己的东西送人。”
“你不喜欢的事还真多。”
陆离轻笑一声，“听这口气，你好像很了解我。”
“对啊，”他嘴里的苹果还在咬着，看向陆离的双眼半眯成月牙，细细弯弯的睫羽增添了迷离，口齿有些不清道，“你和我以前很像，一直在逃避，不愿意面对现实。得了病后才知道，其实现实没有那么的恐怖，面对一下又不会死，虽然我是真的快要死了，你懂。”他用肘部戳戳陆离。
陆离觉得他话语亲切，面部肌肉顿时缓和下来，喟然道：“那你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是什么？”
“嗯……”唐曦故作思考，眨了几下眼睛，“我跟你说过的吧，“他顿了顿，“我，不跟我父母生活在一起。”
陆离点点头。
“那是因为，他们离婚后重组了家庭，而我，是他们重组家庭后的累赘，所以，把我送到了舅舅舅妈这里，好——“他抬头，对陆离笑笑，“眼不见心静。”
他张口啃了一大口苹果，动作野蛮，“但是后来我想通了，他们怎么想怎么做的不应该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特别是影响到我舅舅舅妈。今后他们死了都跟我没有关系，”他似是确认，重复道，“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半晌，陆离打破了这个只有唐曦咀嚼声的沉默，道：“其实你还是很介意，对不对。”
“介不介意都无所谓了，”唐曦咂嘴道，“反正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把苹果啃成一根棍，抹了抹嘴巴，问陆离道，“那你呢？我的说过了，你的呢？”
“我的啊，”陆离再次想起了那个梦，那个久远到自己记不起来的梦，他盯着眼前的黑白琴键，嘴里发苦，“大概，就是跟钢琴有关吧。”
唐曦举起手，被他架住，“你就是想让我打你。”
陆离笑道：“你又没规定要说得很详细。”
唐曦扁扁嘴，“你给我记着，下次我会还的。”
陆离继续笑，“好，我记着。下次我等你还。”
“你可别后悔。”
“我陆离从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