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宛颜感到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她忍着难受闯进洗手间,手袋里面有镇静剂。她趴在洗手间的水池里翻找着,倒出一小片药片吞下去,又用双手接了些水喝。
“宛颜吗?你在吃什么?”
安宛颜像受到惊吓般盯着镜子里的艾薇。
她穿着妖娆的红色丝绸包臀短裙,大波浪侧梳在一边,身上的香水味惹人遐思。
“你怎么在这里?”安宛颜不解地看着她走到镜子前往脸上拍着迷人的香粉。
“我不来怎么能看到你偷偷吃药!”艾薇取出香水往头发上喷了几下,摆动着金光闪闪的耳环凑过脸,问:“我看见简恩予抱你呢,嘿嘿,难得见你穿得这样美丽动人。你不会是吃避孕药吧?”
“胡说什么啊!”安宛颜生气地吼道:“你明知道我不想见他的!”
艾薇见她真的生气了,抽出几张纸擦擦手,说道:“我是跟建华集团的老总一起来的。我打听过了,简舒在乡下教过书,所以热衷于慈善教育事业。他很洁身自好,没有任何绯闻。他家里的事,对外人一概绝口不提。你知道的或许比比别人更多。”
安宛颜舒展开眉毛,平静地说:“我不打听他的事。”
艾薇提醒道:“你不打算亲自问他?”
“我不想知道。”
“为什么?”
安宛颜心里暗流涌动,她强忍着悲愤的情绪说:“我害怕再次面对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真相。我已经面对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安宛颜心不在焉地喷洒着水壶里的水,听见简总在她身后不知道跟什么人讲电话。
简总挂断电话,她急忙背转过去泡了茶搁在一边。
简总正想说什么,于姐从外面进来,神采飞扬地说:“老板,昨天很多人夸你的小秘书呢!”
“小秘书?”
“小安啊!我是‘大秘书长’她当然是小秘书!”于姐边开电脑边冲安宛颜笑笑,“怎么,小安你看起来怪怪的。”
安宛颜见简总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说:“没有,昨天话说多了,有点累。”
“哦。”于姐看向电脑,“你应该多去那种场合,多长长见识。”
简总起身边走边说道:“本来想带你出去,既然累了就待着休息吧。”简总停在门口摸摸荷包,看向安宛颜,“小安把我的钱夹拿来,在抽屉里。”
安宛颜拉开抽屉取钱夹时,看到压在钱夹下面的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的相片。相片很新,应该是最近拍的。前排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后排站着简恩予和在超市里见过的恩予姐姐——简恩舍。
那天是简恩予的生日,相片上还穿着那天见面时的衣服。安宛颜看到简总和他太太端坐在那里,俩人之间隔着诡异的疏离。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怎么了小安?没有找到吗?”
简总还等在门口。安宛颜惊惶地回过神将钱夹送过去。
“没事吧?”简总伸手摸摸安宛颜的额头,“我看你脸色不好。”
安宛颜往后一躲,“没事。忘了吃早饭,胃里难受。”
“没事就好。晚上有个饭局,你和小于一起去。”简总说完便大步走远了。
安宛颜头重脚轻地回到座位坐下,他果真是恩予的爸爸。
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饭局上大家有说有笑地彼此恭维着。
安宛颜昏昏沉沉地敷衍着大家,竟然看见简恩予就坐在她对面。而此时,他正隔着众人向自己举杯示好。
众人聊着,有人提议:“小安,你应该跟我们简会计多喝几杯。”
“是呀,简会计可是出了名的学富五车。当然,昨天在拍卖会才发现,你的学识跟他真是旗鼓相当啊!”
“就是就是,你俩应该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有人起哄:“简会计是我们C大著名学者秦教授的高徒!还喝过几年洋墨水呢,那小丫头片子师出何处啊?”
于姐不甘示弱地说:“我们小安也是C大读历史系出身的呢!”
有人递来满满一杯酒,大家纷纷起哄让安宛颜跟简恩予一饮而尽。
“看来是师兄妹呢,说不定他们早认识!”
“不可能!”于姐跟人解释道:“这简会计平时老是无故捉弄小安,摆明了欺凌弱小嘛!”
安宛颜鼓起勇气,跟简恩予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众人又开始好奇一些奇闻轶事。
“我猜他们肯定认识。有人看见他们昨天拍卖会在人少的地方抱了一下。”
“真的吗?看来是有故事的俩个人嘛!”
“原来我们清高的简会计喜欢忧郁的女生啊!难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来,你们再喝一杯,喝完讲讲过去有什么故事。我们也好撮合撮合你们。”
“就是嘛!都是自己人,别不好意思!”
安宛颜觉得胃里实在难受,拎起包端起递来的酒说道:“对不起大家,我先走了。”说完喝下那杯酒夺门而去。
“怎么走了?一定有特别的故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于姐起身陪笑道:“别开玩笑了,她可能不舒服。小安跟我们简总一样有低血糖症,我跟去看看她有没有事。”
简恩予拦下她,“于姐你陪大家继续玩吧。我送她回家。”
安宛颜扶着洗手间的水池站稳脚步,吐出来似乎好多了。
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洗脸,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否则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无地自容。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安宛颜彻底明白了什么是覆水难收。
她低下头又用水冲洗了脸,觉得清醒多了才轻轻走出去。
天旋地转,脚不听使唤。她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抬起高跟鞋踩下台阶去。
一双手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看见简恩予张开双手,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
安宛颜双眼迷离地看着他,愁绪万千。
简恩予拿出纸巾擦擦她脸上的水,安宛颜又闻到了熟悉的茶香,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
他安静地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丫头,我们结婚吧。”
安宛颜淡淡地笑了一下,推开他独自走下去。
简恩予跟上去,“为什么?我们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这些年要互相蹉跎?”
安宛颜见他跟来,准备绕开,却被他一把死死拉住。简恩予见她转过脸漠然的样子,接着说:“我不是别人眼中卓越的谦谦君子。相处后才能发现我生性冷漠,对任何人都很苛刻,又刻意保持距离。每个人都有缺陷,我父母之间的冷淡让我跟任何人在一起都无话可说。只有你,跟你在一起时无论讲任何事都无需作多余的解释。”
安宛颜终于回过头,忧伤地听他接着说:“我曾经以为,只要放任你做任何事让你得以宣泄心里的仇恨,终有一天你受的伤会好起来。我也曾经惧怕死亡,我怕真的死去,短暂的生命不足以弥补你的伤痛。这几年没有见面,我原以为你是真的不想见我。当我知道,你没有成为别人生命中的风景,我非常高兴。”
“我满怀喜悦地想见你,想对你说:跟我结婚吧。”
安宛颜认真地看着他,四目相对,百感交集。
“你不介意我是私生女?”安宛颜咬着唇,眼泪汹涌而出。
“无所谓。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简恩予揽住安宛颜,“丫头,你就像个住在蛋壳里孤独成长的孩子。看起来与世隔绝,生人勿近,其实你的世界不堪一击,很容易因为一点很小的伤害就因此坍塌。你不要逃避,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承认,我的确是这样的人。
安宛颜擦擦眼泪,努力平定着波澜起伏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非常镇静地说:“我很感动。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叫你。我们不能在一起。我无意中发现了一件事,我希望它能成为永远的秘密。”
安宛颜低下头,看着简恩予牢牢抓住她的手,“我真的很想,跟你走在一起,不用去在意任何人。但,真的不行。”
安宛颜后退几步,“你放手吧。”
“那个秘密是什么?”简恩予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搬去你家里。”
安宛颜本就精神不振,强装镇定地支撑了好一阵子。现在见简恩予表情严肃,坚定无比的神情,她一时间六神无主,眼泪挂在脸上迟迟不肯落下。
简恩予上前来用手擦去她的眼泪,安宛颜往后一躲,高跟鞋踩空一脚滑了下去。
简恩予及时揽住她的腰肢,安宛颜把心一横,掐了他一下。简恩予吃痛,但并不松手。
安宛颜实在无言以对。只好说:“你叫他爸爸的那个人,他可能也是我……他可能也是我爸爸。”
简恩予没有听明白,他似笑非笑地揶揄道:“我们结婚后,他当然也是你爸爸。”
终于要面对这个血淋淋的残酷现实。
安宛颜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低声说:“你来我家,我带你看样东西。”
简恩予坚定地跟着她。
安宛颜條然转身,仍然低声说:“你必须答应我,不能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