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你帮我把买的东西搬上车,我自己开车回家。”女孩边走边查看购物单,“爸爸的公司就在附近,你自己去吧。”
“姐,你拿着先回去。我先走了。”简恩予把手上的东西放进购物车追出来。
安宛颜早已不在他的视线中。
她没有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是,她越来越像自己。
简恩予掏出手机。
安宛颜在公司楼下接到了姜赋谣打来的电话。
“宛颜,恩予回来了。”
“我知道。我看见他了。”
“啊,在哪里?你们说话了吗……”
不知道什么东西撞过来,手上提着的拿铁咖啡掉在地上。安宛颜倚在在办公室门口,本能地用手挡住。头上未能幸免地被撞了一下,手腕处也被撞得疼痛不已。
一只金属烟灰缸从她身上摔下来,眼前飘过一些废纸屑。
丁姐桌上的烟灰缸通常用来装没用的小垃圾。
头晕晕的站立不稳,安宛颜软软地坐在门口地上,手机也掉落在地。
小李和一个同事见状,过来搀扶起她。
丁姐生气地吼着:“怎么去那么久!你不认路啊!”
安宛颜捂着额头站稳脚步,小李捡起地上的袋子,另一同事拾起手机拿给安宛颜。
她接过袋子,把拿铁咖啡拿出来放在丁姐桌上。
丁姐打开其中一听,不耐烦地说:“慢吞吞的。”然后拉开抽屉,丢给安宛颜一张购物卡,说道:“去,到华北商厦给我买一条半裙回来。晚上出去吃饭要穿的,买制服布,深蓝色的。”
见安宛颜杵在那里不动,丁姐瞥了她一眼,翻着文件夹说:“购物卡里剩下的钱你拿去。”
安宛颜觉得额头很痛,手上黏黏的,她把手放下来一看,有血。手腕处也有血丝渗出来。
“你怎么还愣着!嫌少?”丁姐一脸嫌恶地从抽屉里取出钱包塞给安宛颜几张毛爷爷,“拿去,动作快点!算是我给你的医药费。”
安宛颜有些精神恍惚,咬着牙说:“丁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点难受,能请假吗?”
“不就是流点血嘛,死不了你。”丁姐翻了她一眼,“要多少钱你说,少给我装病!”
“丁姐,我不是这种人……”
丁姐“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安宛颜拿起桌上的购物卡走出去。
走到门外的长廊上,热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安宛颜低头看了看肩上滴下来的血渍,抬起疼痛的手腕,看到地上也有几滴血。
她感到难过的想哭。
简恩予曾说过:
我希望你,活成自己喜欢的那个样子。
我喜欢看见那样的你,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愉快地生活。
而不是被生活考验磨砺着,被迫活得越来越不像自己,甚至讨厌最后自己所成长起来的样子。
安宛颜拼命咬咬嘴唇折回去,把购物卡放在丁姐的桌上,拿起丢在一边的那几张毛爷爷。似下定决心般地说:“丁姐,医药费我收下了。我现在就去人事部,明天起我不来上班了。”
安宛颜说着,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丁姐的叫喊声:“安宛颜,你明天敢不来上班试试!”
安宛颜在门外的走廊里遇到了恰巧经过的中年大叔和他身后的“大秘书长”于姐。
想到自己一脸血的样子一定窘迫极了,安宛颜难为情地低下头。
丁姐慌张了一下,很快若无其事地迎上来,“简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我只是跟小于从这里经过。你去忙吧。”大叔看向安宛颜,从她身上拿下一团卫生纸。
安宛颜觉得尴尬极了,捂着脸不敢抬头。
“小姑娘疼不疼?你怎么不叫我大叔?”简总笑盈盈地看着她。
安宛颜红着眼眶抬起头,颇为勉强地笑了一下。
简总亲切地看着她说:“我那里琐事很多,正好缺一个既有耐心又任劳任怨的小助理。你要去人事部啊,那就跟小于一起去填一份资料。你休息几天来跟我报道。”
安宛颜天真地看着他,于姐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纸巾递给安宛颜,说:“要去人事部,先擦擦吧。不然同事们以为我排挤新人欺负你。”
安宛颜拿纸巾在疼痛的脸上和额头上蹭了几下,听见简总对于姐说:“小于你先送她去医院,再送她回家休息,手续你去人事部办吧。”
“哇啊——老板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爱!哈哈哈。”于姐牵起安宛颜的手,“走吧!”
安宛颜如梦般恍惚,她看向简总,“大叔,我很笨的。做事很慢,也不像于姐一样威风凛凛能说会道。您真的要我?”
简总哈哈笑了几下,“你回去休息几天。我就缺一吃苦耐劳能忍知退有教养还能打杂的人才。对了,你包里有没有小饼干?”
安宛颜躺在沙发上,姜赋谣捏着蘸了碘酒的棉球擦在安宛颜额头上的伤口处,她痛得缩了一下肩膀。
“哎呀,颜妞儿,你够能忍得啊!你都毁容了才下定决心辞了那女人啊!”
“特别痛,谣谣你能轻点儿吗?”
“忍着,长长记性!”姜赋谣拽着安宛颜的胳膊用蘸了碘酒的棉球抹上去。
“我这是因祸得福。”安宛颜满含憧憬地说:“没想到那个很亲切的大叔真的公司董事长呢,我挺开心。”
“有你受的以后,还笑呢。跟老板在同一个办公室,能把人忙死!”姜赋谣拿出创可贴给安宛颜贴在伤口处,然后做了一个戳上去的手势。
安宛颜收回胳膊,翻开一本书。从里面掉出来一个东西,姜赋谣拿起来一看,是她和简恩予的合照。
“你们,见面了?”姜赋谣把相片还给安宛颜。
“嗯。”
“没说话?”
“没有。”安宛颜合上那本书,“我看见他和一个气质很优雅的女孩子在一起。”
“不会吧?他很关心你的,我们经常联系,他总会问你的事……”姜赋谣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她捂住嘴,看着安宛颜。
“别捂了,我知道你们常联系。不过没有关系,那种关心也许不是爱情吧。”安宛颜又打开那本书。
“唉呀,你真是……”姜赋谣打开一盒巧克力送进嘴里,“对了,宛颜,你说你们公司那个简总会不会是恩予的爸爸?我们念大学的时候,你们公司给我们赞助奖学金呢,不就是叫什么,简合卫传媒科技责任有限公司?”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安宛颜盯着姜赋谣问。
“我不知道啊,胡诌的。”姜赋谣又拿起一块巧克力,“真的不知道,我看他们都姓简,乱猜的。恩予这家伙很低调你知道的,又从来不说他家里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他家公司到底叫什么。”
安宛颜将信将疑地看着简恩予和她的合照,“应该不是吧,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嗯嗯,那应该没有关系吧。”姜赋谣端起巧克力盒子递给安宛颜,“真的不吃?”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吃这种又苦又甜腻的东西了!”安宛颜的视线从书上转移到巧克力盒子上,她微微一怔,问道:“谣谣,这盒子很眼熟啊?”
姜赋谣腼腆地笑了笑,“嗯,老张送我的。有一次我们公司雇了一个摄影师来做商业摄影,就是他。当时我正好做文案策划,就一起工作了几天。”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觉得你一场苦恋没什么好结果,现在跟恩予也还遥遥无期的样子,而我跟老张秀恩爱岂不是惹你不爽,老张也承认他以前很喜欢你,我们都觉得跟你开不了口。”姜赋谣舔舔手指盖上装巧克力的盒子,“宛颜,你会介意吗?”
安宛颜低头看着书,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说:“谣谣,张声是个好人。”
“我太高兴了,你真的不介意!”姜赋谣兴奋地抱着安宛颜的肩膀,“颜妞儿,我弟弟要来。他今年高考成绩不太好,又不想复读,可把我妈气坏了。我想让他来磨砺一段时间,然后给我回家好好复读。”
“哦,言下之意是——”
“明天帮我去车站接他呗!”姜赋谣摇摇安宛颜的手,“你明天好像还是不用上班,对吧?”
“嗯,好。“
安宛颜尚在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叫醒。她拿起手机,是姜赋谣打来的。
姜舶洋,姜赋谣的弟弟。
安宛颜每年春节跟姜赋谣一起回家都会见到他。
多一人在家里也挺好。安宛颜穿衣服时想到此时家里并没有别人,她顿觉难受,连忙抓起一杯水拿起枕头下面的药片吞下去一粒。
看来在家里休息并不是什么好事呢。
安宛颜抚着胸口,照照镜子。
安宛颜接到姜舶洋,想伸手帮他拿行李。
姜舶洋却转身跃上街道去拦计程车。
“舶洋,你又长高啦,黑了。”坐进车里吹着冷气,安宛颜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汗吧。”
“好,谢谢宛颜姐。”姜舶洋擦擦汗,看向安宛颜,问,“宛颜姐,你见过我姐的男朋友吗?是什么样的人?这大热天的,我姐怎么不让他来接我?”
安宛颜淡淡一笑,“他在旅游公司上班,很忙的,经常出差。”
“哦。”
进了小区,姜舶洋一路坚持自己拎行李。安宛颜想上前去帮忙,却被他推开了。
安宛颜只好走在前面,她捋了捋头发,露出额头上的创可贴。
姜舶洋跟上来,看到她额头上的创可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宛颜姐,你这创可贴好大,是我姐买的吧。哈哈哈,上面画了一个卡通猪头。”
安宛颜摸摸额头,“嗯,是呀。还好不用上班,不然糗大了。”
“我姐以前就喜欢卡通猪头的图案。有一次,我在学校里跟同学打篮球不小心擦伤了,她也是一样买了卡通猪头图案的创可贴来看我。哈哈哈,我同学们都取笑我。”
安宛颜和姜舶洋有说有笑地走进小区楼道处,姜舶洋顺手拎着安宛颜的包和她一起走进去。安宛颜拿着纸巾在姜舶洋头上擦了一把,姜舶洋看到她胳膊上创可贴外的淤青。
他们不知道,简恩予开车一直跟在他们后面,落寞地看着安宛颜的举动。
直到他听见姜舶洋有力的关门声。
简恩予缓缓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行道树一排排退去,天渐渐黑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