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怪人对白小百震惊的神情非常满意,总算报了刚才那一脚之仇,他一抖铁链,道:“别发呆了,赶紧走吧!”
两人夹着白小百向前走,紧闭的巨门悄然无声的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小道,不知通往何方。
一踏上小道,气温骤降,就像突然坠入冰库似的,白小百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小声问道:“两位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
再笨的人此时都能察觉出来状况不对,笔直的小道两边全是如墨的夜色,浓得什么都看不见,其间似有云雾缭绕流转,因为不时的有雾气从路两边飘出来。
如果不是身体不听使唤,白小百肯定得使劲掐自己一下,看是不是在做梦。
果然和死人沾边的东西都不吉利啊,早知道这么邪门,宁可天天喝粥也不碰扎纸了。
两名黑白怪人也不答话,脚下却是越走越快。
白小百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眼睛被风吹得酸涩胀痛,便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发问。
白衣怪人看到白小百淡定的神情,笑道:“大哥,这小子倒有几分胆色,见到你我二人也不惧怕。”
黑衣怪人冷哼一声,道:“无知者无畏!待会到大堂之上我看他还能不能如此镇定。”
幽径寂寥无声,白小百闭着眼睛也不知行了多久,走了多远,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迷糊中,有人在他背上猛然大力拍了一掌,喊道:“呔!小子醒醒,到地方了。”
白小百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烛火通明的大屋中央,屋子两侧分别立着四根两人合抱的粗大柱子。
柱子和周围的墙壁全都画满了各种张牙舞爪的异兽和怪人,或持叉欲掷,或手舞足蹈,还有许多昂首咆哮的老虎和巨狼,让人看了胆颤心惊。
在他前方是一处高起的台阶,上面摆放着一张古香古色的大长木桌,一名穿扮似古时坐堂的官员模样的虬须黑脸汉子正屈手在桌上歪撑着脑袋在打瞌睡,在他身后站着一名红衣老头也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另外在桌子两旁还分别站着两名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一人手持一根齐眉高的棍子表情峻冷的盯着白小百。
白小百茫然四顾,心想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跟拍古装剧似的。
正在发愣的功夫,黑衣怪人又一扯铁链,道:“发什么呆呢,见了大人还不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怕是在梦里,白小百也不愿意随便向人下跪,他说:“你喜欢跪你就跪吧,本少爷没那习惯。我这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外加跪死人,要不我给你跪一个?”
话音刚落,站在桌旁的四名大汉突然齐声斥喝道:“大胆狂徒。”
“好大胆子”
手中长棍同时顿在地板上发出轻脆的撞击声。
这一吵闹,原本在打瞌睡的黑脸汉子醒了过来,打个哈欠问道:“何事喧哗?”
白衣怪人上前弯腰道:“禀大人,这小子是我们刚抓回来的,他不愿向您行跪礼。”
黑脸汉子看了白小百一眼,说:“你们以为本大人很闲吗?一介凡夫俗子也带上来。这种小事让判官查一下他的福禄,然后等着入轮回道就行了。”
白衣怪人说:“大人,我们带他来是因为他在今夜开了一道鬼门。”
“什么?”黑脸汉子双目陡瞪如铜玲,不怒自威:“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私启鬼门,小崔,赶紧查一下这小子的来历。”
站在他身后的红衣老头不知从何处掏出本又大又厚的书册,眯着小眼睛哗啦啦翻了好一会才说道:“禀大人,此人名叫白小百,今年二十岁,M市陆坝县人,据生死簿上记载他应该还有五十二年的寿命才对。”
黑脸汉子皱眉道:“你是说他阳寿未尽?”
他转头望向站在堂下的白衣怪人,说:“白无常,你们确定没有拘错人吗?”
“禀大人,今夜我们弟兄二人正在例行巡视,忽然发现东南方向阴气大盛就赶过去查看,发现陆坝县境内突然多了一道鬼门,而鬼门散发出的气息跟这小子身上的非常相似,所以就把他拘来查问。”
“啪!”
黑脸汉子拿起桌上一块方木用力拍下,道:“大胆逆民白小百,还不给本大人跪下。”
白小百虽然读书不行,但是鬼故事和电影看过不少。刚才他冷静的听完面前这几个人的对话,便想到了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黑白无常和阎王爷,可不就是这么一身打扮嘛。
作为一名从小接受现代教育的唯物主义者,白小百当然不会轻易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如果真像电影里演的人死后可以变为厉鬼复仇,那这世上就没有坏人的活路了。
他冷笑道:“我刚才说过,我的膝盖只跪天地父母和死人,你们最好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有事情就明说。”
黑脸汉子乐了,捊了捊乱蓬蓬的胡须,说:“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拍戏的?我瞧你挺面熟的,记不起来在哪部电影里见过,你放我回去,让我好好想一下。”白小百胡扯道。
“大胆!”
“放肆!”
四名持棍大汉又是一阵乱敲,眼神仿佛要把白小百生吃了。
黑脸汉子并不恼怒,说:“我看你挺机灵的,估计也能猜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吧?你不敢承认,不表示我们不存在。实话跟你说,这里就是酆都城,我就是阎王,整个地下世界都归我管,这下你可以跪了吧。”
卧糟,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倒底是真实的还是我在做梦?白小百眼珠咕噜乱转,也不答话。
阎王似乎看得见白小百心中所想,对白无常说:“这小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呢,你赏他一记抽魂鞭,让他长些记性。”
“得令!”白无常来到白小百身后,手中拿着那根一米来长的细棍正是他的法器――“抽魂鞭”。
一鞭下去,白小百没感觉到身体的疼痛,脑子里却好像有一小粒东西“啪”的炸裂开来,随后剧烈的痛楚像无数条蜘蛛吐出的细丝喷涌而出,在脑海里爆发。
这种痛感有别于一般的身体疼痛,平常人受伤只会在伤口处感到疼痛。而现在白小百觉得自己全身无一处不痛,甚至骨头里也仿佛有千把利刃在反复划拉着。然后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又清晰的反馈回脑海中,在脑子里四处激荡,放大。
“啊!”
白小百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剧烈的痛楚爆发得突然,去得也快,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但是这种切骨之痛已经深深印在白小百脑子里的最深处。
等白小百缓过气来,阎王才慢悠悠地说:“白小百,你现在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了吧?我问你,你为何要逆天行事私开鬼门,你这么做意欲何为?”
白小百想站起来,发现依然只有脑袋可以动,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不听指挥了,他说:“什么鬼门,仙门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啪!”
阎王再拍惊堂木,微怒道:“黑白无常既然说鬼门的气息与你相同,那就是出自你之手,难道他们还会冤枉你不成?你做的这件事按照律法应该判你堕入畜牲道,永世不得为人。如果你肯说出建造鬼门的方法,我可以枉开一面,只判你入畜牲九千九百个轮回,你看如何?”
白小百不知道九千九百个轮回是多长时间,但肯定短不到哪去。
更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鬼门的建造方法,迷糊中他依稀能猜到阎王口中的鬼门或许就是伫立在自家院子里的红色拱门,而那扇诡异的大门应该跟他烧掉的那件破扎纸有关系。
库房里的扎纸全是白家以前的纸匠一代又一代传留下来的,上边又没有署名,谁知道哪件作品是谁做的。即便知道是谁做的现在也找不到人了,这锅还得白家后人背。
念及至此,白小百更不能承认了,索性一问三不知,摇头道:“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您说的鬼门是什么东西。我们白家世代都是老实巴交的良民,走路遇到地上有只蚂蚁都还得绕过去呢,您再好好查一查。”
“哼!年纪轻轻嘴巴倒挺硬,再赏你三记抽魂鞭我看你招是不招。”
“大人且慢!”崔判官忽然站出来说:“白小百只是一个生魂,再抽三记抽魂鞭我怕他捱不住就会魂飞魄散了。生死簿上注明他还有五十二年阳寿,说明他不该如此短命,或许今夜之事另有蹊跷。”
阎王沉吟片刻,说:“那就将他打入地牢,等事情查明再行定夺。”
崔判官又说:“此事不妥,生魂不能离开本体太久,否则还魂以后会对身体有影响。”
阎王微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麻烦。黑白无常你们二人先把这小子送回去,如果查出来真是他干的,我定让他先尝尝拔舌地狱的滋味。”
于是白小百又像来时一样,被黑白无常两人用铁链牵着往回赶,不多时便来到敞开的巨门前,门外的世界天还没亮,天空仍旧灰蒙蒙的。
白无常从腰间解下一节竹筒,拔掉上头的塞子然后送到白小百嘴边,说:“喝掉它。”
白小百惊道:“什么东西?你们想杀人灭口啊。”
白无常捏住他的双颊不由分说的往嘴里倒。
一股酸苦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胃里,温腻软滑的感觉像喝了一大口猪油似的让人反胃想吐。
白小百干呕了几声,啥都没吐出来。紧接着便被黑白无常一人一手架着直奔二楼卧室径直穿过紧闭的房门来到床边。
白小百看见另一个白小百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神情祥和,竟似在熟睡。虽然平时也会照镜子,但像这样以第三者的视角观察自己的容貌还是头一遭,让人感觉甚是别扭。”
“呔!回去吧!”
白小百背上又挨了重重的一掌,身体向前扑倒压在自己,也就是躺在床上的白小百身上,然后脑袋里的“嗡”的一下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