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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飞将前途未卜,天人一言惊座

历史上的吕布被缢杀在建安三年十二月癸酉日(注:199年2月7日),但当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并未死,只是躺在一家简陋的房舍中,又听到院子里陈宫、高顺与还有一名口音奇异的少年正在谈论什么。

“枉我视张文远为弟!如今将军尚在人世,他焉能屈膝侍曹贼!”高顺不无疼心地感慨道。

张文远就是张辽,在曹操兵围下邳时,他是鲁国相。两汉施行郡、国并行的制度,一郡之首称为太守,佐官称郡丞。至于国,是皇子的封地,因此一国之首当然是皇子。但军政大权其实都掌握在由朝廷任命的相手中,因此国的相当于郡的太守。曹操攻打吕布并不止兵发一路,他同时派出了几支军队阻击各郡援军。

“张文远在鲁国为曹军所阻击,消息闭塞或不知州牧尚在人世。且先前侯谐死守彭城,城破后为曹贼屠城。文远素恤民爱士,或是不得已才投身于贼亦未可知也!”陈宫劝慰道。

陈宫自东郡迎吕布为兖州牧,因此一直称吕布为州牧。而高顺自并州起兵就跟随吕布南征北战,因此习惯称吕布为将军。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派系。这种称呼也反应了吕布手下两大派系,即以陈宫为首的兖州派和高顺、张辽等并州派。

兖州派多文臣,并州派多武将。本来要是吕布能知人善任、各尽其才,就算不能称霸天下,至少雄踞一方是没有问题的。但问题是吕布这人急智不少,就是政治素养太低,不会平衡派系利益,以至两派斗争不止。

所以当初吕布妻子魏氏知道吕布率军自断曹军粮道时才会说:“陈宫、高顺素来不和,将军一出,两人必然不能同心共城守,如有蹉跌,将军应当以何自立?”

此外吕布入主徐州以来又犯了一个政治大忌,就是不能重用徐州原先的官僚,也就是徐州派。这一来跟徐州派在吕布与刘备相争时更倾向于刘备有关;二来更是因为吕布缺乏笼络意识,武将出身导致他考虑统治时更习惯依靠武力而不是怀柔解决。由于得不到徐州本地士族的支持,因此才会出现陈登父子暗中勾结曹操的事。

本来广陵太守陈登不反,吕布还有很大回旋余地,他制定在泗水半渡而击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但陈登反叛归顺曹操,导致吕布便失去了泗水之险,还面临北、西、南三面包围之险。所以就不难理解先前虎步江淮的吕布会在下邳之战败得这么彻底。

话说回来,吕布听说张辽也降了曹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已无半分立足之地,想起自己半生戎马,颠沛流离,最后竟然连妻小都保不住,不禁怆然涕下。

众人听得室内动静,知道吕布醒了。高顺推门而进,陈宫和一少年随后而入。高顺和陈宫跪在吕布床前施礼,齐声道:“末将高顺(谋臣陈宫)参见将军(州牧)。”

吕布强忍泪水,想起身扶起两人。两人也紧忙起身,扶吕布坐起来。汉代习惯席地而坐,因此起卧的床也不高,坐时是直接跪坐在床面之上的,而不像如今我们只把屁股坐在床缘,两脚放在地面。

陈宫劝慰道:“主公不必忧心,先安心养伤,自有东山再起之日。”

吕布却是叹息:“吕布老了,已届不惑之年,不复当年之勇,恐此生无望。公台智谋有余,仲达清白威严,而我皆不能用,以致有下邳之祸。如今我已无半分立锥之地,两人皆才德兼备之士,可更择明主投之,不必跟我这败军之将!”

高顺怒哼一声,说:“我自并州随将军起兵,辗转流离十余年,出生入死百余回,又何曾有对将军有半句怨言!昔日将军躬杀董贼出关,离袁贼而遭遇追杀,失了兖州投靠刘备,郝萌造反兵围府邸,往事历历在目,都是极其凶险之时!然而将军得天眷,终能化险为夷,雄踞一方。况且昨日更是天降异象,派来天人拯救将军性命。此所谓天命所归,将军更勿自疑!我与公台今后定当摒弃前嫌,尽心竭力,辅助将军!”说到激动时,高顺拉着陈宫一起跪下。

陈宫也劝慰道:“仲达所言甚是,将军切勿自弃!”又转身望向少年介绍道:“此乃下凡之天人,正是他救了主公!”

少年站前一步,施礼道:“我姓廖名倾云。参见将军。”

吕布一直以为是高顺救了自己和陈宫,刚才听他们一席话才知道是眼前这名少年。但见此人年约十七八岁,生得七尺有余,身材大体匀称,却微有肚腩。他穿着一身奇装异服,修剪平头短发,跟这个时代的和尚差不多,最奇特的是他鼻梁上一副金属框框。吕布又细看,他的肌肤虽然颜色不白,但细皮嫩肉的,显然从不做粗重工作。吕布听介绍说他来自天上,本有疑虑,但看这身打扮装束,却又信了几分。

在吕布打量少年的同时,廖倾云也在打量吕布。本来无论是站着施礼,还是俯视别人在汉代都是很无礼的表现。不过廖倾云并没有意识到,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时代。

廖倾云见吕布起码有一米九高,而且体格强健,手臂都比得上寻常人大腿粗壮了。不过正如史书所说,多年沉浸在酒色之中,加之刚刚经历新败,他此时显得面容憔悴,精神不振。与游戏、电视剧里不同,甚至《三国演义》里都不同,吕布留着游戏中刘备那般汉朝标准的胡子,就是嘴上八字,颌下长髯那种。

不过廖倾云看得出吕布原来也是相貌堂堂的帅哥,不过一来吕布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像青年那样,油头粉面不蓄须。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吕布年纪,但从他称刘备为弟来看,他应该比刘备要大。当时刘备三十八岁,吕布应该有四十岁了。方才又听得他自己说已届不惑之年,廖倾云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至于汉代中年不蓄须的,一般都是太监……

另外吕布自192年杀董卓以来,七年以来一直戎马征战,食无定时,居无定所,风餐雨宿,就算原本再帅的人,经历多年摧残,也很难保持,何况吕布又是纵情酒色的人?想到这里廖倾云也就释然了。

吕布见他举止怪异,口音特别,却并非刻意假扮出来,更证实了陈宫之言,顿时肃然起敬,勉强起身施礼道:“不知天人在此,凡夫吕布失礼!”

汉代的礼讲究对等。比如对方席地而坐时,不能站着施礼,否则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感觉。这时应该跪下行礼,得到主人答应后入席坐下。这个跟后世的跪拜不是一回事,并没尊卑之分。至于五代以后因为坐的人是坐在椅子上的,而跪的人则是跪到地上,所以坐的人就有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所以才有了“坐是尊,跪是卑”的分别。

本来按道理是廖倾云要跪下行礼的,不过吕布以为他是天人不按人间规矩,所以他主动站起来回礼,以求礼节对等。高顺最是忠心,见况唯恐有误,便连忙扶着吕布站了起来。

廖倾云虽然不懂礼节,不过见吕布慌张起来,也知道不妥,便说:“不敢当!我是上天派来辅助将军的,将军请坐吧。”

吕布于是坐下,陈宫和高顺也随即坐于到吕布左右两边。可是廖倾云直接坐到了吕布对面。另外他们三人都是跪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气质端庄,目不斜视。而廖倾云的是盘膝而坐,身体后仰,一只手放在股上,一手撑着地面。用这个姿势面对别人,放在汉代是要挨打的。若不是高顺和陈宫认定此人乃天人降世,早冲了上去把他剁了。

廖倾云见吕布面有难色,又见高顺和陈宫也是神情严肃,这才反应过来,稍微端正了坐姿,学着电视里的方式拱手问:“将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吕布有点愕然,说:“吕布方醒,尚不知现在情势如何。”

“哦!你瞧,我一时紧张,特码都给忘了!”廖倾云脱口而出。这才发现三人都是一脸懵逼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说话。

本来古今口音就有别,还幸亏自己家乡的方言保留了较多的上古音,另外自己语文科学得好,平时又喜欢读些古典小说,才能勉强跟他们交流。

陈宫施礼道:“不若由卑职来说明情况。”

吕布说:“那有劳公台了。”公台是陈宫的表字。

话说昨日高顺救了陈宫,此时陈宫虚脱无力,高顺便要背他离开。不料大风把一座楼房推倒挡住了去路。而黑色旋风又逼近,他们以为要死在这里了。就在此时风势突然减弱,只见一人在旋风中央,乘风而下,不偏不倚地砸在吕布身上,撞断了缢索,旋风随即解散。高顺和陈宫走过去,就发现了原来那人是廖倾云。

当时两人都昏迷了,而曹兵由去而复返,高顺和陈宫便赶紧背着两人赶紧出了城。他们又找到了许耽。许耽跟高顺是生死之交,便让他们住在城北树林中一处人迹罕至的别苑中。

原来高顺非常懂治军之道,手下有支非常精锐的部队,史载“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阵营”,他常以此为傲。但是刚随吕布到徐州时,他听到市井街坊谈论得更多的却是另一支劲旅,丹阳兵,就是出身在丹阳郡的精兵。史载“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陶谦曾以数千丹阳兵引得刘备弃田楷来投。开拓东吴基业的孙策最初的部队,也是五百丹阳兵。

高顺不服,于是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当时丹阳兵的统帅是曹豹、许耽二人。高顺一看,果然士兵勇悍,果敢好战。两人也早听得陷阵营的大名,因而又随高顺返营,见陷阵营的确兵甲修整,军势俨然。于是约定各挑十人校场比试,结果丹阳兵胜在个人武艺,陷阵营胜在整体阵法,各有胜场。三人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后经常往来,互学治军之道,逐渐熟络起来,又同为各自阵型的中郎将,便结为莫逆之交。

后来张飞因私怨出兵攻打曹豹时,曹豹向高顺求救,高顺把这件事告诉了吕布,并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然后高顺又跟许耽联络,约以夜开西城门,引吕布大军入城。

廖倾云听得头大,他熟读历史,一直纳闷这两人怎么就想到了引吕布入主下邳,原来是有这层关系的。可是他们来晚一步,曹豹还是被强杀了。

自此以后许耽和高顺越加亲近,成为了生死之交。但许耽并未得到应有的封赏,反而因为小过遭到吕布罢官。本来徐州派文官多数倾向刘备,而武将都比较倾向吕布。许耽罢官把徐州派彻底推到吕布的反面去了,自此吕布在徐州更加不得民心。

吕布听说竟是被他罢官的许耽救了自己,不禁默然,良久感慨道:“昔日吕布如此待他,他竟能范险救我。仲达且带我去,我要当面赔罪,再谢他庇护之恩!”说着便要站起来。

仲达是高顺的表字。本来廖倾云也奇怪,史书上怎么不记载高顺的字,原来他的表字竟然跟司马懿是一模一样,所以史官为了避讳干脆就不写了。

高顺止之道:“将军稍安,今早许弟派人通传,曹操征召徐州旧僚入城,估计深夜方能归来。”吕布这才安坐下来。

陈宫又说:“如今我等失踪,曹公必然大肆搜捕,此处离下邳城近,恐非久留之地,宜早作打算。”

吕布和高顺微微点头,皆以为然。却有一把异样的声音传来:“非也!非也!军师此言大谬!”一看竟是廖倾云装成世外高人的样子在说话。

这次陈宫也有点恼怒了,虽然廖倾云喊他为军师是错误的,但他也知道廖倾云说的是他。陈宫问道:“那请问天人,我等该当如何?”他的话,客气的语气中杂着明显的怒气。陈宫素来以刚烈著称,一怒之下连吕布都敢骂,要不然吕布也不至于屡屡不用他的献策。

廖倾云依然作一副道貌高深的样子,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建议,过两天搬进城里去。”顿了顿,又说:“曹操几日之内必然班师回朝,到时我们暗中联络将军旧部,必然可以一举夺回下邳,乃至整个徐州!”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面面相觑。

正是:飞将前途未卜,天人一言惊座。究竟廖倾云究竟有什么惊天计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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