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彭西欧坐在食堂,犹豫着要不要和邵冬珺去说声谢谢。虽然自己并不怕曹剑那几个人,可邵冬珺毕竟是怕他吃亏,给他兵不血刃解了围。但想到要主动找邵冬珺说话,便是想想也心跳得厉害。同学一年多了,他和邵冬珺说的话不超过五句,都是:“你好,借过……”之类的客套。
“彭西欧,你没事儿吧?”一个女孩儿声音在身后响起,柔柔的,在彭西欧耳朵里却宛如一个惊雷。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邵冬珺的声音,这……这可是邵冬珺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啊……我没事儿……没事儿……”彭西欧慌乱中站起身,又不敢看邵冬珺的眼睛,只好找到她肩膀上校服上的一个粉色小蝴蝶盯着看,那是爱美女孩儿在学校统一样式的校服上唯一能悄悄做的,让自己开心的一点儿小手脚。
“曹剑就是喜欢作事儿。不过你别害怕,他就是瞎咋呼,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下午去和他说,不让他找你麻烦。”邵冬珺是个有正义感的姑娘。说话声音柔柔弱弱,但是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谢谢。不过不用麻烦你了,他想找我尽管来,我不怕!”提起曹剑,彭西欧的倔强又回来了,说话也自如了些。又说道:“对了,还要谢谢你刚才帮忙解围,要不……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哪里啦,你都这么有正义感,我倒是替周围沉默的同学感到惭愧。”话刚出口,邵冬珺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话显然是把彭西欧当做和其他人不一样另类。
在这学校一年多,彭西欧对这类言语本就有些敏感,他再笨也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
邵冬珺抿抿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匆匆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彭西欧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刚刚和她的距离那么近,实际却又那么远……
下午放学后,彭西欧惦记着赵叔昨天说的好东西,而且心里还有一堆的问题要问,刚一下课,就跑出教室奔向废品店。
四辆自行车不徐不疾跟在他身后。等彭西欧进入一个胡同,三辆车忽然加速超过了他,吱嘎几声刹车停下,把彭西欧靠墙挤在中间,另有一辆车在胡同口远远望风。这几人正是曹剑和袁大刚领着他们班内的两个小跟班。
这阵势彭西欧在东北见得多了。在BJ忍气吞声了一年多,没什么人堵过他,今天他倒要瞧瞧这几个平时在学校嚣张跋扈的霸王,动起手来能有什么能耐。他也不说话,像昨天盯着勇哥那样,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曹剑。
曹剑被这眼神看得也打个突儿。不过他仗着自己人多,看着彭西欧又土又憨的样子,很快心里就被优越感就淹没了。
“你们东北人又叫东北虎是吧?今天小爷就当一般武松!”曹剑掂掂手里用于锁自行车的钢丝锁,翻着白眼说道。
“那要看你们几个有没有这个本事!”彭西欧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挽起了袖子。
曹剑平时嘴上功夫多,真要他拿钢丝锁打下去,他还真有点手抖。此刻见彭西欧丝毫不害怕,反而有些心虚。他晃晃手里的钢丝锁,梗着脖子说道:“怎么说起来也算同学。你给我鞠个躬道个歉,今天就拉倒得了。”
“冲你们鞠躬道歉?不会!要上就痛快儿上,几个一块儿来也行。”彭西欧又挽了挽袖子。
“丫嘴硬是吧!”啪的一声,一根钢丝锁打在彭西欧头上。那锁身是柔韧钢丝,锁头是一块铁疙瘩,打在头上,立刻头皮开裂,一缕鲜血从额头汩汩流了下来,趟过鼻梁鼻翼,又从下巴滴落地上。
彭西欧也不吭声,手捂着头,慢慢扭头看了一眼袁大刚,那眼神中饱含的犀利,像要穿透他的脑壳,脸上青筋已然暴起。
袁大刚是个愣头青,这几个人里,数他做事不经脑子。他家里不富裕,父母很少给什么零花钱,曹剑平时去游戏厅打游戏,打台球,常常带着他。一来二去,袁大刚对曹剑的话言听计从。
这一下见了血,而且伤好像还不轻,曹剑有些发慌,喊了一声:“快走!”领着几个人骑车快速消失在胡同口。
彭西欧也不追赶,如果不是这几人跑得快,他已经克制不住要出手大打一架。看他们不见了身影,冷静下来,拖下贴身的背心捂在头上。心里记着和赵叔的约会,捡起地上书包走向废品店。
赵叔一见满脸血污的彭西欧,“哎呀”了一声,忙给他接了一盆水,让他清洗。又从里屋拿出一个木制药箱,里面有十来个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他捡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桌上,又从药箱中取出纱布胶带,等彭西欧清洗完毕,从瓷瓶中撒了药粉在伤口上,又手脚熟练地包扎好,这才说话。
敷上了赵叔白瓷瓶里的药末,彭西欧但觉头顶伤口一股清凉透入,说不出的舒服适意,丝毫不像寻常的酒精或紫药水消毒时那般疼痛,不禁问道:“赵叔,这是啥药啊,这么舒服?”
“嘿嘿,这是赵叔的祖传秘药,可比那YN白药还要灵验。你这头上的伤有半根指头长,要是去了医院啊,非得缝针不可。用了我的药,你明早就能结痂,不出一个礼拜,伤口就能长好。”
“那么厉害?!”彭西欧拿起白色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略带腥臭,仔细一看,是些灰色粉末。
“是不是昨天那伙人打你了?”赵叔颇为气恼地问道。
“啊~不是……是几个同学……”彭西欧简要把今天早上曹剑戏弄邵冬珺和中午食堂的争执说了一遍。末了又说:“赵叔,我没做错什么吧?怎么家里那么有钱的,比我这穷小子还爱占便宜?不占理还打人?”一脸的忿忿不平。
“你这孩子心性儿不坏,就是太实在。城里人的道道儿可多了。赵叔和你一样,到了这大首都后,好多事儿也是慢慢学的。”说着,赵叔又掏出烟杆儿点烟。
“赵叔,你昨天说的东西呢?是啥啊?”彭西欧脑袋一清凉,整个人活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