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说我是一名画家,因为什么职业带上一个“家”字都会显得特别牛气。
我的美术生涯始于我六岁的时候,某位美院教授看到我第一眼就说这孩子有慧根,不成梵·高第二也会是罗中立第二。这是一种讨巧的赞扬方式,不说你多么出色而高度赞扬你的产品多么牛气,尽管我跟慧根没有半毛钱关系。于是这种粗暴的定义,悄然铺开我对艺术偏执的体验。
不得不说我的画风很复古,画出的人物个个长得像钟馗,画出的静物就像钟馗的小鬼。可是教授仍然笃定,六年一定要让我成为艺术家,不然他就从二十三楼跳下来。可是直到我二十三岁我还是没有成为艺术家,他也没有从六楼跳下来。
我一直都有轻度的戏剧倾向,喜欢让自己的人生偏于戏剧化,然后再一脸白痴地在戏单看戏。在最初的最初,写这个小说的核心目的是写一篇关于留学德国的经验总结,便于更多的学子成功申请到德国留学的名额,后来前女友结婚,便开始接着自己的经验总结继续往下写来到德国后发生的故事。第一次完稿后,周围的朋友看了,都说:
“看过《红楼梦》吗?”“听说过。”“那看过《鹿鼎记》吧?”“看过。”“这是一篇十足的意淫文,主角没有过多的才华和出众的相貌但是经历了无数的姑娘。”这个评价着实让我头疼不已。
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于是把批评家老郭带到了我的身边,她着实是一名重量级的批评家,比我高也比我重。她带我去逛了很多我没听过的商店,买了从没喝过的苦艾酒,我开始体会一种精神上被人牵着走很怂的感觉。经过连续好几天的痛定思痛,我开始把主角的性格特意写得很怂,感觉距离真实的自己越来越远,也许也越来越近,而且我也不知道到底哪种更吸引人,不过我觉得我克服了我写作的第二大毛病了。至于第一大毛病,我至今仍然无法准确地使用和区分“的”和“地”。
老郭是一个比我更具有戏剧倾向的人,或者说已经到了自我毁灭的地步,她不安稳于跟我稳定的亦师亦友的关系,于是她选择跳出去,就在我写好小说的第二天。
掐指一算来到德国已经一年了,如果顺利的话那么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不顺利也就还有一年半或者两年,反正待满三年不管如何都得被遣返回国。
现在我正在黑森州打工,从事插队一般的工作,每天面对弄不完的包裹。居住的地方在山上,连网络都没有,出发去工作的地点得坐一个小时的大巴。每天的任务就是盘算着等休息的时候抽根烟,以及下班回到食堂跟各种老外依靠犀利的走位和卡位抢饭。还记得临走前和一帮哥们畅想如何花销这点打工工资,瞬间有一种自己穿着羊皮袄包着土黄的头巾抽着旱烟,膝下正睡着四五个身高呈阶梯状的孩子,在热炕头上和自己婆姨美妙地畅想务工收成的打算的错觉,一种莫名的苦逼感涌上咽喉。
本来小说还想进一步修改,再扩展个一两万字,但是无奈二稿已经上交,来不及修改了。不过也没什么,人生就是这样,不断地来不及,不断地说再见,不断地遗憾。如果在看完小说,你合上书,第一反应是骂骂咧咧心想这个作者也没啥了不起不知道怎么就可以出书,那么我想你是对的,因为我们各自的人生都很精彩,精彩的人生是维持我们活下去的理由。小说旁敲侧击的,只是想还原一些真实的生活,还有应该有的不干净的一面。同时也很感谢为我写序的李敬泽老师、金伟竹老师,还有强忍住阵阵反胃阅读完我原稿的亲们和编辑老师。一直以来我都认死理,敏感而封闭。我也渐渐感受到以前姑娘们的感受,不管我解不解你的衣带,不管你睬不睬我的风情,不管你等不等我的短信,不管我不望你的背影,不管你付不付出,不管我迎不迎合,此刻,我只能抱歉地说声,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