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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方略篇(4)

天明时分,成吉思汗整兵于巴亦答剌黑别勒赤儿之地,正在他要求脱斡邻勒王汗一起出兵的时候,侍从回报道:“脱斡邻勒王汗军营中篝火通明,但人马在夜间已经全部撤离了。”成吉思汗心中一震,马上前去观望,发现脱斡邻勒王汗的营帐中并无一人,于是他痛恨地喊道:“脱斡邻勒王汗不义,害我孤军而战也。”合撒儿马上说道:“我们未必有获胜的把握,还是乘机后撤吧!”成吉思汗仔细思考之后下令:“全军后列变前列,全部后撤。”蒙古联军就这样在撒卜勒黑面前不知不觉地撤走了。撒卜勒黑得到情报之后高兴地说道:“难道东方草原人就这般勇气吗?让我们去把脱斡邻勒王汗的军队消灭掉,然后再回去邀功。”说完,撒卜勒黑军队就直奔实力较弱的脱斡邻勒王汗而来。

很快,脱斡邻勒王汗的大军被撒卜勒黑的军队赶上,断后的桑昆带着家人与乃蛮人大战了起来。但由于乃蛮军势力强大,桑昆的财物被敌人抢走大半,自己的战马也被刺伤,还险些掉下马来。消息刚刚传到脱斡邻勒王汗耳中,后面的追兵就已经到达克烈边境,将脱斡邻勒王汗的所有牲畜都掳走了。脱斡邻勒王汗看着自己的部众、财物、牲口被乃蛮人洗劫一空,自己坐在战马上大声呼喊:“我的主啊!快快让人来挽救我吧!”就在此时,扎合敢不大声地喊道:“还是求救于铁木真吧!”脱斡邻勒王汗听到这里,马上下令:“快快去请铁木真来营救。”得到消息的铁木真急呼道:“如果我们不互相猜忌,就不会就这样的下场,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我还是救救临阵脱逃的脱斡邻勒王汗吧!”于是成吉思汗授命自己的四杰,去拯救脱斡邻勒王汗。

等博儿术等人抵达战场的时候,桑昆正在苦战,不到几个回合,博儿术便救起桑昆,蒙古军队如恶狼般在乱军中冲杀,不到半日,乃蛮部的大军便溃不成军,狼狈而逃。四杰将王汗的所有财物和部众都交给了他,而他们也毫无损伤地回到铁木真处。此时的脱斡邻勒王汗悲愤交加,于是在黑林又与铁木真第三次结盟,重申父子深情。

1202年,铁木真与脱斡邻勒王汗同在一个牧地上放牧,铁木真高兴地来到脱斡邻勒王汗处说道:“今日我看天时吉利,我想向父汗寻个亲事呢!”脱斡邻勒王汗马上说道:“那好,这样我们的关系更近了。”铁木真说道:“我让我的长子术赤聘娶桑昆的妹妹察兀儿别姬,将自己的女儿豁真别姬嫁给桑昆的儿子秃撒合。”脱斡邻勒王汗马上高兴地答道:“好,如此甚好,但秃撒合是桑昆的儿子,我得要去问问他。”就这样,铁木真就坐等脱斡邻勒王汗的喜讯了。但桑昆得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说道:“术赤是个什么东西?他是个野种,娶我妹妹,太便宜他了!而我的儿子娶他女儿,他女儿来了就做大妃!你们也太会打盘算了。”铁木真碰着一脸的灰,跑了回去。

就在桑昆心中不痛快的时候,札木合带着他的一帮成吉思汗的仇敌悄悄地说道:“桑昆现在对铁木真有意见,那我们就先从桑昆下手。”札木合直奔桑昆营帐而来。桑昆看到札木合,马上笑道:“你上次在父汗面前挑拨离间,让我们损失惨重啊!”札木合笑道:“那桑昆你不也是对铁木真恨之入骨吗?”桑昆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好好合计一番,再来与铁木真斗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札木合将桑昆带到他的营帐中,与其他反对铁木真的势力共同商议着。阿勒坛和忽察儿首先向桑昆表明了立场。然后忙忽惕的塔海忽剌海、合答斤首领木忽儿忽兰等人也表明了他们的态度。桑昆经过这样一挑唆,他心中的郁闷马上发泄了出来,他大声地对在场的人说:“我的心中已经压抑很久了,今日能得到解脱,实在是大快人心啊!明日我便请父王让我与铁木真交错设营,以便伺机对他袭击。”

第二天,桑昆对脱斡邻勒王汗说:“我想与铁木真一起驻扎,父汗不会有意见吧?”脱斡邻勒王汗马上痛惜地问道:“你想打什么主意?难道你想陷我于不义吗?”桑昆忙上前道:“铁木真心中常有反叛之心,我只是想先下手打垮他,免除后患啊!”脱斡邻勒王汗心情激动地说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残害我儿铁木真呢?我们靠他的帮助,才有了今天,如今你们如此残害我儿,上帝是不会保佑我们的。”脱斡邻勒王汗用手在胸前划着十字,说道,“札木合是个花言巧语、不讲信用的人,这个人不可靠,不要听他的话。”就这样的话,桑昆前后在王汗面前说了四次。直到1203的春天,铁木真准备离开脱斡邻勒王汗去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安营时,桑昆见眼前的机会就要失去,于是对脱斡邻勒王汗说道:“有口舌之人都说铁木真心存不轨,而你为什么就不信呢?为什么聪明的人、头脑清醒的人和有远见的人的话你就是听不进去呢?”脱斡邻勒王汗又回拒道:“你就不要再说了。”桑昆又说道:“您现在健在,铁木真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果您哪天真的离开了我们,铁木真还会听我的管束吗?”王汗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桑昆见希望无存,于是转身便走。就在此时,王汗害怕父子之情就这样僵化,便将桑昆叫了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铁木真是我安答的儿子,也是我的义子,今日你却要加害于他。我劝阻你们多少次,你们就是不听,现在你们要是真想与铁木真为敌,我也管不到了。希望你能战胜他,只是不要再把我加上去,让我这把老骨头安静一些吧!”桑昆得到这样的说辞,兴奋地辞别了父汗。

桑昆与札木合等人派人烧掉了铁木真的牧场,然后又想出一条毒计,那就是以吃定亲酒为名,让铁木真到桑昆处赴宴,设计将他抓起来。但由于铁木真是大福大贵之人,在族人的提醒下躲过了这一劫,但从此双方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兵马不动巧化干戈

在成吉思汗的一生中,战争就像一日三餐一样平常。战争就是武力征服,就是暴力血腥的代名词。在成吉思汗的征服史上,我们能看到一些用智慧、和平方式进行的战争。

在与脱斡邻勒王汗的决裂时,在哈兰真沙陀战争之后,铁木真非常出色地发动了一场政治攻势,蒙古大军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却让脱斡邻勒王汗内部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反复无常的脱斡邻勒王汗和刚愎自用的桑昆在成吉思汗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被动和无助。一场没有厮杀的战争在铁木真与王汗之间打起来了。

哈兰真沙陀之战结束之后,成吉思汗大军从合勒合河继续北撤,当大军到达捕鱼儿海子的时候,他命令道:“我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吧!”别勒古台上前道:“这里有弘吉剌部的帖儿格和阿蔑勒等部落往来游牧,我们可能不安全。”成吉思汗马上将术赤台叫到身边道:“你率领兀鲁兀惕和忙忽惕部前往征讨,如果他们愿意投降,我们就不要大动干戈。”术赤台领命而去。术赤台军马行走不到一日时间,便在湖畔与弘吉剌人相遇,善良和顺的弘吉剌人看到术赤台的军队马上就臣服了。就这样,术赤台带着大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一群部众带到成吉思汗面前。成吉思汗高兴地笑道:“你今日之功,我将铭记在心。”术赤台马上说道:“我来时看到一片水泽之地,水草肥美,我们就去那里放牧吧!”成吉思汗大手一挥,整个大军就随着术赤台向目的地前行。到达水泽之地时,成吉思汗忙问这是何地,身边的弘吉剌人马上说道:“董哥泽的脱儿合豁罗罕水泽。”成吉思汗连连点头称赞这是个好地方,然后大声喊道:“我们就在此地安营,让战争的创伤抚平之后,我们再寻找更光明的出路。”就这样,蒙古大军就在这里上安歇下来。

当天晚上,成吉思汗与众人坐在帐中合计道:“脱斡邻勒王汗的狐狸尾巴终于让我们看到了,他竟然忍心让我们元气大伤,我的父汗难道真的没有父子之情了吗?”博儿术马上说道:“我看盟友都是为利益而战的,今日的教训告诉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成吉思汗轻轻地摇头说道:“不!我们现在损兵折将,如果不争取时间和人脉,我们将无法生存。我看这样,脱斡邻勒父亲还是要让我供奉一阵子呢!”此时合撒儿睁大眼睛说道:“既然脱斡邻勒王汗听信奸人之言,那我们也来让他迷惑一次,如果可以,我来到王汗帐前做一次说客。”成吉思汗哈哈大笑起来道:“难得合撒儿为我弟也,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啊!”成吉思汗收起笑脸严肃地宣布道:“合撒儿、速客该听令,你二人快快备马上鞍,分别给我到脱斡邻勒王汗、札木合、阿勒坛和桑昆处,在他们之间说出一些玄妙之辞来,尽量让他们知道错误在他们,我们是友善的,能争取到和解的机会更好。”成吉思汗当下就向他们一字一句地教授了说话的措辞和分寸。两人将成吉思汗的话语牢牢地记在心,大声喊道:“我等辞别可汗,他日定能在脱斡邻勒王汗处掀起一个大大的波澜来。”

很快,合撒儿等人就向王汗金帐飞奔而来。当时脱斡邻勒王汗正在帐中与人合计:“今日我们将铁木真重挫,但我们也有损伤,看来铁木真真是个不好惹的人啊!”就在此时,侍从慌忙进来禀报说成吉思汗派了两位使者前来。脱斡邻勒王汗马上站立起来,然后想了想说道:“到底会是做什么来呢?我看来者不善啊!”此时扎合敢不马上说道:“快快让他们进来。”脱斡邻勒王汗抬着头看着他们,合撒儿马上叩拜道:“多日不见父汗,我汗兄常常惦念着您呢!”脱斡邻勒王汗笑道:“我的铁木真儿对人仁厚,我也常常怀恋过去的时光啊!”速客该上前叩首道:“如果父汗还有父子之情,那就应该对儿子好一点儿,儿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让父汗动怒而要讨伐他呢?如果父汗还记得从前的美好时光,铁木真愿意让美好时光长存。”脱斡邻勒王汗马上问道:“如果真能这样,我求之不得啊!我的铁木真儿现在安好?”合撒儿说道:“我们现在董哥泽和脱儿合豁罗罕边,那里水草丰茂,牲畜都还肥壮,众将士的士气已经恢复,请父汗不要再想着儿子的不好了。”

速客该轻轻地压了压嗓子又说道:“我们的可汗让我来问问父汗,不知父汗为何发此雷霆之怒?为何如此吓唬自己的贱子贱妇?在天黑时,为什么不让你的儿子酣睡?您为什么不让您的儿子吃饱喝足之后再让他上战马呢?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儿子们捂着哭喊的妇人在山野中奔命,您于心何忍呢?我们的帐篷和炉灶都在瞬间毁灭,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能风餐露宿,不敢在明媚的太阳下休息,不敢在爽朗的清风下乘凉,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脱斡邻勒王汗皱着眉头默默不语,听到这样的话,马上又站起身来,在帐篷里不停地走动着。合撒儿又上前说道:“我们知道父汗为人忠厚,不会搞阴谋诡计,难道是你听到了什么谣传或奸人的挑唆吗?就是您听到了这样谗言,也不能忘记您在黑林中与儿子的誓言啊!”脱斡邻勒王汗听到这里,马上心中一震。事实上,他的确是受到札木合等人的挑唆才与铁木真作战,直接导致了他背弃“黑林之盟”。脱斡邻勒王汗此时开口说话了:“你们的言语让我感到铁木真是个有义气的儿子,但此时你们让我说什么呢?”合撒儿马上敬拜道:“我的父汗啊,我们结盟的时候没有亏待你吧!请你审查一下,你的儿子从来没有因为分到的战利品少而与你争执,也没有因为分得不好而对你不满。大车有两辕,我就好比你大车上的两个辕子之一,其中有一根断了,大车都不能行驶啊!”

大帐中马上沉寂下来,脱斡邻勒王汗坐在汗位上轻轻地点头道:“你们说得对啊,我没有铁木真儿的协助是没有今日的。”合撒儿看到王汗的表情,于是说道:“我对父汗的恩情是世人可见的,当您刚刚起步之时,也速该父亲就曾帮助过你,让你恢复汗国。当年我的父汗你被乃蛮所攻时,士兵和部众都四散奔逃,散失得无影无踪,是我救出你的弟弟扎合敢不,然后将你迎接出来,这都是恩德吧!还有,我们在打败蔑儿乞时,我们的战利品就全部给你送去;乃蛮将你财富抢走时,成吉思汗派四杰前去营救,让你恢复了汗国,这不又是恩德吗?后来我们为你消灭了塔塔儿,又为你打败了合答斤、山只昆和弘吉剌部,这都是我们对你的恩德啊!你都记在心上了吗?好在永恒的天神和太阳可以作证。”脱斡邻勒王汗此时双手在额头上抚摩着,低头不语,速客该近前道:“如果草原的英雄都在父汗的帐下,儿子也为你感到高兴,那你仁慈的双手为什么不能拥抱儿子呢?为什么是拿起刀剑加害于儿子呢?你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狠心地对你的儿子下手呢?为什么不当面说清呢?你的儿子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这里,王汗不禁痛苦地摇着头看着两位使者,然后捶胸仰天长叹道:“唉!别提了,我太糊涂了,我以恩为仇,与吾儿分离,实在不合与人交往的道理。我们本来有‘同心合力、共同对敌、永不分离’的盟约和原则,如今我却制造了纠纷,我心中难受极了。”王汗一边说着,一边从袋中抽出一把小剜刀,狠狠地刺在自己的小指肚上,然后将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到皮桦桶中,他将皮桦桶交给合撒儿道:“如以后我再对我儿铁木真心怀歹意,那就如此鲜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请把此桶交给吾儿。”两位使者谢恩后叩首告辞。

使者离开王汗金帐来到札木合处,札木合冷笑着对他们说道:“你们是带来了铁木真安答的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速客该马上笑道:“我们是不放心安答的生活,最近安答颠沛流离,如果可以,安答可以随时到我处去安歇。”札木合说道:“感谢我的安答,我札木合还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困苦。”速客该笑道:“安答在脱斡邻勒王汗处也好,这样也的确让安答快活自在。”札木合马上说道:“你们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我札木合为人处世的道理是懂的,请安答宽心,札木合一定会很安闲地生活。”说完,两位使者就辞别了札木合,向阿勒坛等人的驻地奔驰而来。站在阿勒坛等人的地面上,使者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今日落到这步境地,实在是我们不想看到的,你们嫉妒铁木真成为了可汗,想杀死他,但他在称汗之前向你们几位长辈请示,让你们其中的一位做可汗,但你们都用不同的理由拒绝了。他也说过,他一旦成为可汗,就一定要继承祖辈的传统,不能坏了他们的规矩。一要关心部下,二要让我们的族人都富庶快乐。今日你们投靠了王汗,他也不能说什么,他只想对你们说,你们是蒙古部,是我铁木真的宗室亲人。做事情一定要有始有终,不要像在他帐下那样。脱斡邻勒王汗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连铁木真这样的人都产生猜忌,相信你们也不会成为他永远的朋友。还有一点,你们要记住,你们都是蒙古部乞颜氏的,三河源头是父祖们的营地,千万不要让外人屯驻在三河源头。”阿勒坛等人看着合撒儿的眼神,然后面面相觑,心中的怒火像火苗一样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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