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萧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她迟疑着接是不接,珠珠一催,她就接了。
“您好,是萧女士吗?”听到萧雨的肯定答复,电话里接着说:“我是圆梦整形美体医院的赵医师,昨天下午我们见过面的!我们院长看了您的留言,想进一步约谈您。请问您下午有时间吗?”
萧雨恍然大悟,昨天在圆梦整形美体医院留言了。她想了想回复说:“下午有时间。”于是赵医师为她约好与院长进一步面谈的时间定在下午上班以后。
“妈妈下午要出去吗?”珠珠问。
“是呀,如果妈妈变漂亮了,珠珠开心不开心?”萧雨回答。
“当然开心呀,不管妈妈是什么样子,珠珠都觉得妈妈是最漂亮的!”珠珠笑着说。
萧雨心头一暖,眼睛一热,眼泪就要掉下来了。看着可爱的女儿,萧雨鼓足勇气,“既然给我这个契机,我就一定要把握住,让我们重新开始,美美的、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吃了午饭,萧雨哄珠珠睡着午觉,告诉姥爷下午有些事情办,就出了门。
萧雨很守时,离上班还有五分钟就到了圆梦医院。赵医师看到萧雨,立即微笑着把她带上三楼院长办公室,心里还在想,“怎么院长会破例和人约谈?”
一块块系住的洁白窗帘队列一般分布在浅棕色的走廊墙面上,静悄悄的,因萧雨的心境显得格外庄重肃穆。
赵医师轻轻地敲门,走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请萧雨进去,倒好茶水放在茶几上,向萧雨点点头就出去了。
室内温度适中,窗户很大很明亮,挂着洁白的窗帘,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萧雨才发现冬天的阳光居然也这么刺眼。房间分为两部分,进门右手边是休息区、或是检查区,一张床、两张椅子,一些诊疗设备,挂着的白色帘子拉在一边系成了一束,因此一目了然。左边是会客区,一圈黑色皮质沙发,黑色茶几一尘不染,只放着刚才赵医师倒的一杯水。
门对面的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男人,身穿白大褂,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口罩,遮住了大部分容颜,只露出眉眼。面对门、背对窗户,坐在桌前看着什么。因为逆光加近视,萧雨看不清这个男人的露在口罩外面的表情,只感觉气场冷肃、非常压抑。
“你好,院长。”萧雨轻声说。
墨成池缓缓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三十三岁多,看上去不比实际年龄大也不比实际年龄小,平凡朴素,平静的面孔憔悴、抑郁、矛盾,“这样的面容确实看得出几分惨淡。”墨成池想。
“你好,请坐”,他的语气有些清冷。
萧雨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勇气,带我走出这惨淡的人生。”墨成池读着面前表格里的娟秀的字,都说字如其人,写这样字的人应该是个生活安定、内心平和、感情细腻、纯粹干净的人,和照片上的面孔有些不相称,“我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想改变?”他淡淡地说。
萧雨不善于和男性打交道,墨成池的提问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却不得不答。
“我,想变得自信一些,又不想变得太多,你们的咨询师说,我可以先做一个鼻部整形术……”
“我是问,你为什么想改变?”墨成池不客气地打断萧雨的话,直接问道。
萧雨的话被强行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咬了咬唇,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如果把人生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不犹豫,后半部分是不后悔。前半部分过得迷迷茫茫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后半部分我想做到不后悔。我不能因为别人的过错毁掉以后的人生。”
“我有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全部!我不想让这样糟糕的状态影响自己、影响她,我期待自己焕发出灿烂的姿态陪她快乐地生活!就像夏日的花朵绚烂多姿、尽情开放,把那些阴影、嘲弄我的人生、不堪的命运远远丢弃在过去!我想要重新开始,只为自己存在!我想那样活着!”萧雨茫然无助的眼神中出现了一道奇异的光彩。
面前的女人在恍惚无助的诉说中蓦然觉醒,墨成池安静地听着,捕捉到了这个女人眼中释放出的光彩。他挑了挑眉,心想,“这个女人的婚姻状况是离异,一个被抛弃的、带着孩子的女人,等待她的生活确实……艰难。庆幸的是她能够觉醒。”他不由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果她当时能这么想就好了。
“你觉得一个小小的手术就可以逆转你的人生吗?”墨成池看着萧雨闪闪发亮的眼睛问道,不知道她突然迸发的信心来自哪里。
萧雨摇摇头,“也许我有些自欺欺人,把希望寄托于外在的改变,也许我有些心急,想借助一种力量帮助我快点摆脱现状。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我想过离开那个地方,可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我该怎样生存?变不了环境只能变自己了。今后会怎样其实我没有把握,这个决定对我来说真得是……超乎想象,但现在我就是想这样做。”
墨成池又想起多年前一个女人的话,“命运把我放在指间玩耍,我要让它知道,我的命运是自己做主的!”面前的女人,外表不同,内心相似,像极了那个人。他心中厌烦,皱起眉头冰冷地说:“你确实可以完成大变样,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归、完成复仇之旅。”
这个院长误解了自己,萧雨不由哈出一口气,眨了眨乌黑的眼睛,说,“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是我自己,何况我并没有打算变多少。复仇?我不会,我感恩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或有恩于我,或有愧于我,是他们组成了我的人生、让我尝尽酸甜苦辣,让我变得坚强,直到让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我有勇气重新开始,就有信心忘记过去!”
“沉浸在回忆里是逃避、是软弱,毫无意义、自欺欺人,是在严重地浪费生命!”墨成池看着面前义正词严的女人,目光渐渐复杂。
萧雨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面前这个白大褂敞开心声,这个陌生、有些冷漠的人三言两语打开了她的心扉,让她一个多月以来的郁闷全吐了出来,甚至激起了她潜意识里最执拗的一面。
萧雨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如释重负,她恢复了平静,淡淡地说,“谢谢你,院长,通过和你的谈话,我也想通了!做不做这个手术,我都是我,我都必须重新面对以后的路,我为什么非要一张面具给自己打气?”她摇摇头,“我还是太怯懦了,不够坚定,怕回到那个环境又变成了原来的我,我是没有足够的勇气,但是我一定会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