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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姥姥

我的姥姥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不过在我心里跟本没有“血缘“的概念,谁对我好,我就跟谁好!我的姥姥和姥爷都是清朝末年出生的,老家是河北石门县,听姥爷说,他小时侯还梳过清朝时侯的大辫子呢.姥姥在家里所有的孩子当中排行倒数第二,也很能干,父母都很喜欢她,那个年代,女孩子十七八岁就嫁人了,可姥姥的父母一直不舍得让她离开,直到她22岁了,才嫁给了比她大两岁的姥爷.那时侯家里穷,可是姥姥和姥爷既勤快又节检,日子也过的不是太紧张,就是没有小孩.抗日战争年间,日本鬼子来到姥姥和姥爷的村里,抓走了很多年轻的男士去当劳工,姥爷也被抓走了.日本鬼子用绳子栓住这些男人的手,然后再把他们共同栓在一根特别长的绳子上,就这样,他们只拉住那根特别长的绳子就行了,所有被栓住的人就跟着一起走了.在路过一片庄稼地时,聪明的姥爷挣脱了绳子,跑进玉米地里把自己藏好,日本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姥爷就这样从日本人手中逃脱了.

姥爷逃走后,就一个人来到北京打工,那个时侯,北京还叫做北平,他叫人捎信给家里的姥姥,说自己在北平,没有被日本鬼子抓走.姥姥高兴极了,第二天就简单收拾了行囊,要来北平找姥爷.一路上,白天她依靠要饭,给人家做针线活生活,晚上,随便敲开一家百姓的门,借住一晚.经过几个月的长途拔涉,姥姥终于来到北平,和姥爷团聚了.新中国成立后,北平改名为北京.他们住在老北京胡同的一个简陋的房子里,现在的北新桥那边,与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姥姥和姥爷做邻居.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姥姥和姥爷可是个比较有钱大家族,在这里就称他们叫胖姥姥和胖姥爷吧.胖姥爷是地下党,我从没有见过他,胖姥姥有五个孩子,全都是女孩,我妈妈是老四,孩子太多看不过来,胖姥姥就顾我姥姥去看孩子,这样,既有人看孩子,姥姥又可以挣到钱,一举两得.姥姥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份工作,她对每个孩子都很好,后来,她们都管姥姥叫妈妈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孩子们也逐渐长大,姥姥还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妈妈六岁的时侯,胖姥姥说:“就把小乖(妈妈的小名)送给你当闺女吧!“姥姥和姥爷乐的合不拢嘴,妈妈上小学了,她的衣服总是班里最漂亮,最干净的,因为别人家都养很多孩子,经济负担大,很多孩子都穿补丁衣服,姥姥和姥爷只养一个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负担,每次姥爷发工资,姥姥都带上妈妈去布店,买小花布做新衣服,去食品店,买糖果和零食.1957年,姥姥和姥爷又领养了一男孩,他就是我的舅舅.1958年,北新桥幼儿园成立,那是姥姥和周围的老邻居,自己从家里拿出锅碗瓢盆,搬来桌椅小床拼凑的呀!从那以后,姥姥有了正式的工作,成为一名国家工作人员.

妈妈和爸爸是高中同学,他们都赶上了上山下乡.爸爸在山西当兵,妈妈在陕西插队,他们结婚后妈妈也去了山西,32岁才生我.后来,姥爷去北京第一机床厂工作,厂里给分了楼房.我一出生,就由姥姥姥爷带着,从小住在楼房里,没有感受过胡同大杂院的生活,也没有象别的小朋友那样总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记得每次妈妈从山西写信过来,姥姥念着念着就哭了,我那时侯才两三岁,不懂怎么回事,下次再来信,还没念呢,我先说:“这次别哭了啊!“姥姥说:“好,我不哭!“可是念着念着就又哭了.

姥姥姥爷自己很节检,我的零食,玩具从来没少过,别的小朋友有的,他们都会给我买.还总给我讲故事,带我去公园,记得每次姥姥带我逛商店,都问我:“你吃小碗还是喝酸奶?”小碗就是一种纸碗的冰激凌,大多都是淡粉色的草莓味,也有少数奶油味的。酸奶也是很小的塑料杯,上面用塑料纸封着,有脱脂酸奶和草莓酸奶,我也是喜欢喝草莓的,喝到最底下,还有几个草莓肉,吃起来甜甜的。两三岁的我,总是被姥姥用小推车推着上街,那是一个铁的小推车,四个轱辘,一个小座椅,前面还有一个铁的小台子,正好当桌子用,我就把我喜欢的小娃娃,小玩具放在那个小台子上玩,刮风的时候,姥姥就在我头上蒙上一个纱巾,阻挡风沙,我就老是吃那个离我嘴最近的那部分,把那里都吃成湿的了。春天的时候,我还喜欢用小玻璃瓶(小药瓶)放上水,再摘不同的小花泡在瓶子里养着,窗台上,摆了一排我的小瓶子,有蒲公英,二月兰,丁香花,槐树花,有一次和姥姥逛街,看见地上有半个萝卜发了芽,开出一个小小的紫色的花朵,有点胖的姥姥很费劲地弯下腰帮我摘那个萝卜花,这朵花,也是我最珍爱的,它在我的小瓶子里活了好久才枯萎。

那时侯,胖姥爷已经不在了,胖姥姥有时接我去她那玩,跟我说:“其实我才是你姥姥,你妈是我生的!“我说:“不对不对!!杨丽华才是我姥姥呢!您是我姥姥以前的邻居!“我上小学的时侯,爸爸转业了,爸妈一起回到北京。后来我渐渐长大,胖姥姥岁数大了住在老姨家,每逢过年过节,妈妈和几个姨带着孩子们聚会,都是聚在老姨家,听大人们聊起往事,我才知道,其实胖姥姥才是我的亲姥姥,可是我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我还是喜欢那个从小带着我,给我买糖,给我讲故事,带我去公园的姥姥!

姥姥已经九十多岁的时候,她喜欢坐在阳台晒太阳,回想她的往事,这就是我的姥姥,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国妇女,背后却有着很多很多的故事,她永远活在我的记忆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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